— 星语 —

【柯罗】笨蛋不抬头

摘要:极地号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13岁的罗和8岁的罗西南迪因某些原因凭空出现,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常由此展开。

注:本文采用罗西南迪吃下寂静果实一事发生在遇到海军之前的设定。

预警:有大量红心团剧情和柯拉松的回忆,可能存在ooc,请谨慎观看


“你们谁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清晨,太阳刚刚离开闪着金光的深红海水,罗抱着手臂站在手术室门口。

极地潜水号上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其中以手术室的配置尤为突出。为了方便病人出入,手术室被设置在舰桥上,紧邻着指挥室。极地号的船员们每天来潜艇上层值班时除了监察水压,水温,雷达信号等常规任务外还会有一项特殊任务,维护手术室的各项器械,确保他们时刻处于待命状态。

罗确信这个待命状态里不包括两个不认识的小孩在他的手术室里上蹿下跳。

当天值班的一共有三个人,佩金,强帕尔,柯拉松。罗进来的时候,三个人正进行着有组织有计划的围捕行动。强帕尔死守在指挥室门口防止小孩误打误撞闯入指挥室引发难以预料的事故,佩金和柯拉松两个人分别从连接平台的正门和连接器材室的侧门出发,慢慢缩小包围圈,围捕这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孩子。

两个孩子看起来都不大,金发的那个似乎更小一些,圆圆的脸庞还带着点婴儿肥,未经梳理的头发一绺绺覆盖在他的额头上,灰扑扑的脸蛋透出营养不良的征兆。

男孩的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他仗着身材矮小在地形复杂的手术室里钻来钻去,一瘸一拐的躲避着来自头顶的抓捕。

另一个稍大些的黑发男孩则坐在柯拉松的臂弯里,牢牢霸占着柯拉松半边身子,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后脑勺。男孩抓的太死以至于柯拉松这半边身子完全没法灵活行动,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抓不住小的那个。

根据已经退出战场的佩金供述,最先出现的是黑发男孩,柯拉松一踏入手术室那个孩子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扑过来,然后再没放手过。不等他们好好问清男孩的来历,另一个孩子就紧接着从藏身的柜子里跌了出来。然后就发生了罗撞见的这一幕,红心团的三名船员在自家手术室里和不知名的男孩斗智斗勇。

罗看了看柯拉松怀里那个眼熟帽子,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想。

“柯拉先生,解除你的能力。”

罗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刚刚观察了较小的那个男孩从手术台底下钻出来时的遭遇。男孩钻逃的动作十分灵巧,看起来颇有经验,可惜起身的时机早了些,一头撞在手术台边缘上。这一下撞的结结实实,整个台面都跟着震了一下。罗发现男孩张嘴叫了一声,但却没听到任何声音,显然刚刚某位寂静果实能力者用一些特殊手段解决了男孩大喊大叫的问题。

这种粗暴的行事方式并没有任何帮助,以为自己哑了的男孩明显怕的更厉害了。

罗一边蹲下身朝男孩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一边再次勒令柯拉松解除他的能力效果。

“罗西南迪?”罗尝试性的呼唤取得了预想中的结果,男孩的反应佐证了罗的猜测。金发男孩迟疑的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罗,不明白这个不认识的男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认识你,你受伤了,让我来帮你。”

罗试探着朝罗西南迪招手,希望博得小罗西的信任,可惜配合着他凶恶的外貌,特别是那副夸张的黑眼圈,怎么看都像是企图诱拐儿童的不良海贼。小罗西迟疑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对方。

不等罗继续劝诱,柯拉松已经无声的来到了小罗西的背后,一把把小孩提了起来。小罗西以为自己中了圈套,当即惊叫出声,拼命挣扎起来。

“你不能总是用静音能力对付你自己。”眼看着柯拉松再次强行让小罗西闭嘴后,罗不满的拍开柯拉松。“万一他把嗓子喊坏了怎么办。”

罗从柯拉松手上接走了小罗西,重新恢复发声权的小罗西才一张口,就能听出来他的嗓子果然有些喊哑了。罗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帮他放松身体一边举起小手电示意罗西张嘴让他检查一下喉咙。

“等等,这个孩子是,柯拉先生吗?”佩金刚刚就觉得柯拉松怀里那个后脑勺十分眼熟,不过一时没能想起在哪见过,现在听到罗和柯拉松的对话后恍然大悟“那另一个难道是……”

“船长!”这边室内众人疑云密布,那边贝波举着一面一人高的全身镜兴冲冲的从外面闯进来,看起来他已经找罗很久了。

“船长快看,魔法镜,昨天那些患者送来的。”

在贝波身后不远处是夏奇,他正诵读着跟镜子一起送来的感谢信

“尊敬的医生,您好。这是我珍藏的占卜道具之一——可以窥见二重身的魔镜。我把它送给您,希望这个神奇的魔法能向您传达我的感激之情。不过有一点请小心,有时候二重身会从镜子里出来。帮助他实现心愿后他便会重回镜中。在此期间请务必保护好自己的二重身。”

“喂喂,这不妙吧,难道二重身受伤本体也会受伤……”夏奇赶紧追上来,想拦住贝波进门的步伐,然而已经太晚了。一屋子整整齐齐四个大人两个小孩都站在镜子映射范围内。

夏奇扭头朝镜子里望去,只有佩金和强帕尔的影子好端端的呆在镜框里。

“夏奇,你怎么了。”抱着镜子的贝波看到夏奇呆立当场也跟着探头去瞄镜子里的影像。

“船长不见了!”

贝波惊恐的反复确认了几次发现真的看不见罗的影子以后当即撇下镜子朝罗扑过去。被撇下的镜子朝地面加速坠落,唬的夏奇一个猛子扎过去,垫在镜子底下做了人肉垫子。

“喂,万一镜子碎了船长也会跟着受伤该怎办啊!”夏奇抱着镜子一阵后怕,不假思索的吼了贝波。

“这是诅咒吧!这是恩将仇报吧!谁会送这种危险品当谢礼啊!”佩金认得这东西,两天前红心海贼团抵达这座小岛进行补给,顺便接诊了几位患者。这面镜子就是其中一位的家属送来的谢礼。

“对不起,船长,不要消失啊!”贝波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着罗不肯撒手。

“冷静下来,现在还不能确定是镜子搞的鬼。”罗显然已经习惯了伟大航路的不可思议和贝波的熊抱模式,他决定先行确认这些小孩的危险性,“柯拉先生,你膝盖痛吗?”

柯拉松摇了摇头,指着小罗西的膝盖说到,“那个伤不是刚才弄的。”

柯拉松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沙哑,好像刚刚大喊大叫过。

罗思考了一下,示意柯拉松凑过来一点。

“你要干嘛?”柯拉松赶紧把怀里缩水版的罗藏了藏。

“我看看你的嗓子肿了没。”对于柯拉松这种试图从罗本人手里保护他的幼年体的行为,罗只能报以白眼,“张嘴。”

罗再次掏出小手电仔细查看一番,和小罗西类似,柯拉松的嗓子也有点过度充血。

“小鬼,我知道你在听,自己动手试试。”

确认小罗西和柯拉松之间存在联动关系后,罗需要进一步实验来确认这个联动达到何种程度,但显然罗是不能也不会对小罗西下手。

“切,不许叫我小鬼,卑鄙的大人。”成年版的罗分外冷酷的选择了幼年的自己,幼年期的罗自然也不可能友善回应。在柯拉松怀里闷声不吭乖乖待到现在的幼罗第一次转过来面对这一屋子他未来的船员们,从他不满的表情里能很轻松的读出他对未来的自己究竟是何种想法。

“自己不想挨骂就让我这个小孩动手,我居然长成了这种混蛋,真伤心。”

但他还是接受了另一个自己的提议,幼罗从小臂处摸出一把小刀快速在手臂上浅浅划过。成年的罗卷起衣袖查看,果然他身上也出现了相同的伤口。

“确实有些麻烦啊。”

镜像一般,两个罗抱着自己手臂有些苦恼的叹息着。

“罗!”

“是他做的/说的。”

像是早就料到了柯拉松会发火,两个罗异口同声的把责任丢给对方,柯拉松一时气结。

“你受伤了!”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仍处于状况外的人,根本不认识柯拉松是谁的小罗西,惊讶的发现罗的手臂突然受伤。他慌张的动手去按,然而他莽撞的动作反而戳到了罗的伤口,让伤口进一步扩大了。

“你也给我停下。”看不下去的柯拉松把帮倒忙的小罗西单独拎出来夹在怀里,而刚刚那个擅自行动擅自受伤的小混蛋则被柯拉松反手塞给贝波处理。

“别生气,至少现在咱们知道本体受伤不会影响镜像了。”罗手臂上被罗西碰过的伤口还在流血,而幼罗的手臂已经开始结痂了。

佩金刚从镜子底下解救出夏奇,现在两个人正准备用从隔壁的器材室里翻出来的减震泡沫和胶带把这面要命的魔法镜小心的包裹一番。

听了罗刚刚那番高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吐槽道“柯拉先生如果生气绝对不是因为小罗西,而是因为船长你啊。”

当然这话包镜子的两个人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的。

无需看守指挥室的强帕尔去一边翻了点酒精和绷带出来,递给依靠在手术台旁的柯拉松。柯拉松接过来后又转手分了一些给贝波。

“这些信息咱们可以从送镜子的人那里问出来。”

说这话的柯拉松抬起罗的手臂让他把小臂举过头顶,减缓血液流动的速度。他把干净的无菌纱布缠在罗的小臂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俨然已经熟能生巧。

罗坐在一边的转椅上,轻松从柯拉松紧皱的眉头里读出另一层含义“不要拿自己做实验。”

“他可能撒谎,咱们先确认过才能掌握主动权。”

虽然罗嘴上依然振振有词,但他的眼睛却不敢去看柯拉松,转而观察起被柯拉松夹在臂弯里的小罗西。

小罗西像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人偶,一言不发的缩在柯拉松腋下的阴影里,沾了血的手指紧抓着柯拉松的衣襟弄出一大片褶皱。

柯拉松为了包扎方便并没有老实坐在手术台上,被他夹在怀里的小罗西也因此很难坐在他的腿上。为了不从柯拉松的怀里滑下去,小罗西紧抓着柯拉松的前襟不能松手,踩在柯拉松大腿上的膝盖微微用力又再度渗出血来。

即便如此小罗西依然一言不发,专心致志的做一个小影子。

抽不出手的罗只好拍拍贝波示意对方帮忙处理一下小罗西的问题。

贝波此时依然沉浸在看不到罗的悲伤里,挨挨蹭蹭不肯离开罗。他此前坐在罗的脚边,用柯拉松递过来的绷带,噙着眼泪给受伤的幼罗包扎。

幼罗靠在贝波软乎乎暖烘烘的腹部上,乖乖的举起手方便贝波处理伤口。幼罗礼貌道谢的样子几乎要把贝波萌化了。事实上就算是柯拉松都有点震惊于他能如此配合治疗,毕竟此时的罗看起来还处于那个满心仇恨的年纪。

一旁已经成年的罗显然不喜欢这个装乖的小鬼,即便这个小鬼就是他自己。不过小鬼看起来也不喜欢他就对了,一看到罗瞧过来幼罗就立马瞪了回去,一边瞪一边还偷偷去瞄柯拉松有没有在注意这边。

罗差点没被气笑了。

“我记得昨天是一角他们接收的镜子,她似乎还用过,不如先去找她问问。”不受汹涌暗潮的影响,强帕尔提出了新的思路。

小罗西被成功转移到贝波怀里,和幼罗一左一右坐在贝波伸展开的两条腿上。幼罗主动从贝波手里接过用具给小罗西包扎膝盖。他先用酒精把罗西伤口附近的皮肤擦拭干净,紧接着撒上消炎止血的药粉,然后手法专业的垫上无菌纱布后用绷带缠紧。

两个小孩和谐的相处模式和一旁的大人们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这么乖的孩子会长成旁边那种样子啊!他们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啊!”来自佩金和夏奇的双重吐槽依然是无声的。

他们不说话,不意味着别人也不会说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强帕尔刚提过一角,一角就从外面进来了。贝波怀里的两个小孩实在既视感太强让人无法不去联想。

“这是船长和柯拉先生的……”

“二重身。”夏奇抢白的速度极快,根本没给一角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应该是昨天送来的那面镜子造成的。”佩金紧随其后进行补充。

“你昨天收到镜子后有什么发现吗?”强帕尔也跟着补充上最关键的疑问。

“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被连珠炮似的提问糊了一脸,一角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屋子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的男人们。

“因为越是心思龌龊的人越爱以己度人。”罗毫不留情的吐槽十分犀利。

“亲戚是什么不能提的话题吗?”一角不懂这几个人在内涵些什么。

“紧张是因为二重身和本体有联动关系。”柯拉松及时把话题引回正轨,他把罗受伤的手臂指给一角看“二重身受伤本体也会受伤。你们昨天使用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得知罗因此受伤后一角也跟着严肃起来,认真回忆起昨天的经历。



大概昨天傍晚的时候,由附近村子的村长牵头,几位患者家属一起带着一大堆礼物来红心海贼团驻扎的港口拜访,感谢罗这段时间的帮助。

负责在船只外围看守的一角等人不能让这些人随意登上极地潜水号,因此他们派一个人去向罗请示,其余人则把村民们拦在外面,等待罗的命令。

类似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罗一路走来几乎是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行医,整艘船堪称一座流动的海上医院。而面对病人家属们的感谢,罗一般都不会给出任何正面回应,那些家属们送来的礼物更是通通被罗拒之门外。

“告诉他们,我会出手只是对病例感到好奇罢了,让他们不用费心贿赂我。”

不过即便如此,为了让家属们安心,红心海贼团还是会收下一部分不那么贵重的礼品。这算是海贼团内部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罗也不会加以阻止。毕竟很多患者家属往往比患者本人更加焦虑,适当安抚一下他们,也能帮罗省去不少麻烦。

送镜子的那位家属就是这样的情况。

这个男人是一位占卜师,他的妹妹一年前得了重病,脖子上长了一个瘤。男人四处奔波找了好几位医生,但由于瘤的位置有些敏感,那些医生都不敢下手切除,生怕一个不小心女孩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畸形的肉瘤压迫着女孩的血管和神经,让女孩苦不堪言,再加上裸露在外的肿瘤那奇怪丑陋的外表,女孩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不愿出门。男人为此快愁白了头。

恰在此时,男人听到了关于罗的传闻。

带着最后的希望,他找上罗,求罗为他妹妹开刀。

这种手术对罗来说轻而易举,当天女孩就摆脱了长期困扰她的肿瘤,健健康康的躺在旅馆里进行术后观察。

喜出望外的男人坚称一定要帮罗做点什么才能表达他的感激之情。在罗回绝了高昂的诊金之后,男人扛着镜子跟其他几位家属一起找上门。

“据他介绍,这面镜子可以通过镜子里的二重身窥探被照者的内心,可以帮被照者读出自身潜在的诉求和被遗忘的记忆,是一种十分有效的占卜手段。”

“如果遇到二重身从镜子里出来的情况,只需要帮二重身完成一个心愿,对方就会自动回到镜子里。”

“昨天我们在场的人都试过了,只有我的二重身出来了,不过我的二重身就是我本人的样子,我应她的要求帮她换了个发型她就又回到了镜子里,期间没出现任何意外。”

“昨天那个男人趁我们研究镜子的时候偷偷溜了,要去把他抓回来吗?”

听一角复述完昨天的经过,罗和柯拉松就大概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被镜子照到的了。

昨天晚上难得罗有时间,不想一直待在闷热的船舱里,所以这两个人半夜偷溜出来到跑到海岸边吹海风看星星,没想到吹着吹着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凌晨才想起来要回去。刚睡醒的两个人头脑昏沉沉的,还要躲避晚上值班的船员,在路过堆放在码头的货物时他们似乎弄倒了一些东西,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被镜子照了进去。

“不必了。”罗摇了摇头,再过两天就是他去做最后一次复查的日子,正好可以顺路把镜子还回去,没必要现在折腾。

“既然只要实现他们的心愿就能送他们回去,那就帮他们实现心愿吧。”

“说说看,你们的心愿都是什么?”

两个小孩突然被点名都是一震,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张嘴。

“什么心愿都可以说哦,船长超厉害的,不用担心会做不到。”贝波在一旁帮腔。

没想到两个小孩听了贝波的话以后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立马说出心愿,相反变的更沉默了。幼罗直接从贝波怀里跑出去,重回他一开始就瞄准了的老位置,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不打算说出心愿的决心。小罗西倒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但是任凭周围人怎么鼓励,他也只是低着头,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我渴了,然而喝完水也不见男孩消失。再继续追问,他就又不说话了。

“要不然我还去把那个占卜师抓过来吧。”一角再次如此建议道。



最后一行人决定至少先去见见这位占卜师。

出发之前这次“意外事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极地号,连外出逍遥的船员们都纷纷赶回来只为一睹小号的船长和柯拉先生。

出于安全考虑,罗决定把孩子们留在基地里,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位占卜师聊一聊。

柯拉松本来是不想留下来守家的,但是一来幼罗执意不肯让柯拉松离开自己的视线。只要柯拉松稍一离开,他就开始惶惶不安,紧张的反复确认柯拉松的位置。

其次罗本人也坚持由柯拉松看着两个孩子更好。

“只有你能问出来他们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如果那位占卜师没有别的办法,最终还是要靠你。”

一句话就决定了柯拉松被留下守家的命运。

不过在罗出发前他需要先解决一下幼罗身上的铂铅病。

闲杂人等离开手术室,把这片空间留给罗和几位当班的助手。

十来名船员聚集在甲板上,三三两两,或坐或站,都在议论着这场可爱的意外。柯拉松坐在手术室外,肩上搭着毛巾,嘴里叼着烟,手边摆着水瓶,不知道在想什么。强帕尔立在他身边,挡住了从无遮无挡的海面上投来的刺目阳光。

“好久没见到那个时期的船长了。”

“好怀念啊。”

自诩为青梅竹马的三人组在大肆感慨,他们这种夸张的语调难免让人怀疑怀念为名,炫耀为实。

“不过比我们早几年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三人组成了众矢之的。

“给我对前辈尊重些啊,就算只是几年我们也是和船长一起经历了了不得的冒险。”

“对对对,再给他们讲讲我们在飞燕岛大战海贼团的英勇经历!”

手术室外闹哄哄的,倒是完全没人担心手术不成功,即便生病的那个人就是罗自己。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如迷信一般相信着罗,相信他说可以做到就没问题。

不如说罗原来也会生病这件事更让他们惊讶。虽然说罗不是那种从不生病的笨蛋,但强健的体魄加上科学的身体管理,船上的大家都没怎么见过罗生病的样子。

“咱们船长这是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这个问题,场面突然安静下来了。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想知道一会儿等他出来问问就好了。”柯拉松淡淡的接上话茬。

“柯拉先生也不知道吗?”不得不说佩金稍微有点吃惊。

“明明柯拉先生经常讲船长的事情……”夏奇随即附上吃惊的原因。

“我大致了解,不过涉及到医学领域,我的理解程度肯定比不上罗,不如等他出来问他。”

柯拉松模棱两可的回答不仅没有止住船员们八卦的热情,反倒像是一桶热油把八卦之火浇的更旺了。

“这个病很麻烦吗?那船长是怎么痊愈的?”

“前面的让开,船长进去前都说没问题了,肯定是船长自己治好的。”

“所以这个病很罕见但是船长治好了?船长果然厉害!”

“柯拉先生那时候就认识船长?你们一起旅行?”

“那时候的船长学医术了吗?跟谁学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被提出来,柯拉松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前一个,后一个就接上了。还好有船上的冷静派在场,他们手动帮几个活跃分子醒了醒脑子,才把柯拉松从人群中解放出来。

“嘿嘿,你们这些小子,还不叫前辈。”贝波叉着腰高兴的宣布道“虽然不了解具体过程,但我可是听船长讲过他治病的经历哦!”

“听好了,是柯拉先生偷了手术果实给船长,帮船长治病的。”

“为什么你那么自豪啊!”吐槽紧随而至。

“对不起!”容易被打击的毛皮族再次消沉了下去。

“也就是说这个年纪的船长还没有果实吗?”一些头脑灵活的船员开始思索,“柯拉先生是什么时候吃果实的?”

“……差不多是二重身那个年纪。”柯拉松也想到了这一点。

“看来船长和柯拉先生的二重身出现异常可能是果实的缘故。”

恶魔果实能力者相当罕见,在伟大航路上冒险的海贼们了解他们,不代表那些留在稳定生活里的民众也了解他们。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见过一个能力者,更何况是一连两个在小小年纪就成为能力者的大海贼。

“因为恶魔果实不能同时存在所以二重身是能力者吃下果实之前的样子吗?”

这样的猜测逐渐获得一些支持。

船上的话题好不容易在部分聪明人的引导下来到一个相对正经的话题里,然而还有那些没紧张感的家伙在,这份正经根本撑不过十秒。

“没想到你们都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吃果实了。”

“啊,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心仪的果实!”

“别想了,根据线报透明果实已经被吃了。”

“可恶,不要破坏我的梦想啊。”

“那种龌龊的梦想还是破坏了比较好。”船上唯一的女性给这些口无遮拦的家伙一一送上教训。“果实能力的强弱还是要看使用者个人的能力,抱着你们那种想法,即便是很强的能力也只能用来偷窥。像柯拉先生一样努力训练哪怕是寂静果实也能变得很有用。”

“你说出来啊!你先把偷窥说出来啊!”吐槽者一边说一边开始搜索小罗西在哪里,“还有一个孩子在外面啊!不要在过去的柯拉先生面前败坏我们的形象啊!”

“而且我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寂静果实就那么没用吗……”柯拉松有点郁闷,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怎么主动参与到这场讨论里,然而作为话题的中心却一直在躺枪。

“怎么会,手术果实那么强应该很难拿到吧,柯拉先生能做到想必很不容易。”

“对啊,柯拉先生,正好没事,不如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拿到手术果实的?”

此话一出,即便是当初已经从罗口中听过一版手术果实起源故事的几个人也都有了兴趣。毕竟罗讲述的重点始终是介绍那些可能由手术果实引起的争端,希望他们听完后重新考虑加入海贼团的决定。至于他本人和柯拉松的遭遇只是这些麻烦的缩影。但他们这些听众想听的其实是巧夺财宝的冒险故事,想知道他们敬爱的船长和柯拉先生如何在重重包围下夺得至宝。

可惜每次讲到这段过去时,罗都会快速略过,根本不给他们插话的机会,好像这是什么咒语,一说出口就会有人来把柯拉松抓走一样。

他们也想过跟柯拉松打听,然而总是会被巧妙的转移话题,以至于他们至今依然只知道柯拉松当初为了那颗果实背叛了原来的组织,被海军海贼两边追杀。但关于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依然是个迷。

“我打断一下,你们有谁看到小柯拉先生了?”

不等柯拉松再次被话题包围,佩金先一步打断了对话。他找小罗西找了好一阵子,然而不知是小罗西躲藏的技术过于高超还是他已经不在船上了,佩金怎么也找不到人。

“他的话在这里。”强帕尔稍微侧过头去,露出藏在他脑后的小罗西。“我刚看他想躲回柜子里就把他背出来了。”

强帕尔是所有船员里最高的,又一直站着,因此蜷缩在他肩膀上的小罗西始终处于大家的视野盲区里。

突然被点名的小罗西跟着强帕尔扭头的动作挪了挪,试图把自己尽可能隐藏起来。

“怎么了?不用害怕哦,我们都不会伤害你的,额,柯拉先生,你原来叫什么来着。”

刚刚有罗做示范,不少船员都知道了柯拉松有一个曾用名,不过还是记不太牢。

“罗西南迪,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对,罗西……”

“你们是海贼。”还不等船员们继续劝诱,小罗西先出声了,他一边说一边藏的更深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突如其来的提问,他们甚至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一个提问。

难道柯拉先生小时候不喜欢海贼吗?和柯拉先生一起航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伙伴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是啊。”这个问题也只有柯拉松可以这样淡然的回答。

“我也是……海贼?”

就算小罗西再迟钝,听了这么长时间总该明白一些事情了。

“是的。”

尴尬的沉默让人透不过来气。

作为跟着罗一起扬帆起航的初始成员之一,柯拉松是这艘船上可靠的一份子,没人会怀疑他的忠诚。不过他究竟为了什么而出航的呢?柯拉松本人曾给过答案,说是想和罗一起环游世界。

但环游世界不止当海贼一种方式。

“这是哥哥的船?”

话题逐渐变成无法插话的状态,没人了解的角色在对话里粉墨登场。

“不是。”柯拉松看着倒是四平八稳,似乎对小罗西在纠结什么心里有底,毕竟这就是曾经的他。

“这艘船的船长是罗,就是刚刚那个手上有纹身的医生。他是我唯一的船长。”

“罗。”小罗西想了想,慢慢把事情都串起来了。

“罗昨晚说要找你。”柯拉松楞了一下才意识到罗西说的罗是小的那个。

“……”柯拉松还真的想不出来这两个孩子昨晚经历什么。

不需要柯拉松多问,小罗西就补完了被抓到之前的经历。

“昨晚我醒来后见到罗,罗先是激动的问我这是哪,他说他要快点回去,有人在等他。”

“然后他看到了你的背影,追着你来到船上。”

“我发现船上挂着海盗旗,想要阻止他。但是我拦不住他,只能在来人的时候带他躲进柜子里。”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小罗西的声音颤抖着,说不清是干渴还是情绪,隐秘的期待和更深的迷茫通通化作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柯拉松没点着手里的烟,他一会还要接手术结束的罗,他手里的打火机开开合合,哒哒响的转轮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刺耳,令人烦躁。

得不到回应的小罗西不甘心的继续追问,“罗说,就算死了也很想见你。”

“为什么?”

“你到底想问什么呢?”面对小罗西的追问,柯拉松没法糊弄过去,这也不是个可以被随意应付的问题,“想问罗为什么会想见我,还是想罗为什么想见海贼,又或者……”

“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所以想从我身上找到答案。”

还不等柯拉松说完,小罗西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这种我说哭我自己的操作让舰桥上的大家大开眼界。

“抱歉啊。”柯拉松这样说着,脸上却看不出抱歉的意思,“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去体会比较好。提前告诉你,现在的你也无法理解吧。”

现在是上午,八九点的太阳冉冉升起,港口卸货装货的工作已经进行大半了。和那边热火朝天的气氛相对比,这边沉重冷清的几乎能把天上的太阳都一起冻住。

即将不惑的柯拉松和尚未长大的他紧邻着,距离不过咫尺,躲在强帕尔肩上的小罗西偷偷盯着柯拉松,而柯拉松只是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如果一定要记住什么,就记住罗吧,记得要对他好一点。”



“对谁好一点?”罗的手术进行的很快,他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柯拉松的后半句话。手术室的大门一开,空气再次开始流动,原本在进行沉重话题的两个人也都被手术的结果吸引了注意力。

“看来手术很顺利。”柯拉松笑着给罗递上准备好的水。很快幼罗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他此时还十分虚弱,只能由助手抱着离开。小罗西见状从强帕尔肩上跳下来,关切的凑到幼罗身边。

“由我主刀怎么可能不顺利。”手术完罗有些疲惫,需要柯拉松的拥抱恢复体力。

虽说果实能力让罗在手术的过程中不会感受到明显的痛感,但是这种主刀医生和患者二合一的特殊情况让他们不敢用麻药。这是罗第二次在这种条件下为自己动手术,这感觉不陌生,但也不舒服。

 柯拉松熟练的帮罗按摩肩膀放松,看着罗不佳的脸色,他提议道“要不要换人去拜访那位占卜师。”

罗再次拒绝了。

“如果对方还有类似镜子的手段,二重身已经离开镜子的你我大概率比其他人更安全。而你我之间我更适合应付这种bug能力。假如对方有恶意,我自己去更好。”

“如果对方没有恶意呢?”柯拉松追问到。

“那就更应该由我这个收礼人亲自回绝。”

“好吧,但你可以带几个人在外面等你。”柯拉松早就猜到罗会坚持独自前往,前面那些说词只是为接下来的提议铺路,“那位占卜师现在应该在旅馆里照顾妹妹。你可以带上几个人,他们去采买,你去见占卜师,如果这一切只是误会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不是他们也能接应你。”

已经拒绝过一次的罗不好再次说不,他的沉默被视为默认,昨天接收镜子的几个人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表示愿意接下这个差事,并自说自话的开始向其他人征集购物清单。

“麻烦。”罗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才麻烦。”幼罗逐渐清醒过来,甚至攒出精力来回嘴。抱着他的船员把小罗西也抱了起来,一手一个,现在小罗西正既好奇又担忧的摸着罗骤然变色的皮肤。

“什么都不会的小鬼没资格说别人麻烦。”

“一意孤行的大人更没资格说别人麻烦。”

原本安稳的躺在柯拉松怀里的罗闻言特意越过白色的潜水服瞥了幼罗一眼,两股视线相交,火花四溅。

“乱发脾气的臭小鬼真讨厌。”罗只是轻轻一瞥,很快又缩了回去,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我可不这么认为喔。”柯拉松哭笑不得的屈起手指弹了罗一个脑瓜崩。罗捂着额头仰头瞪着柯拉松,然而柯拉松却在安慰幼罗。

刚刚做完手术,幼罗并没有戴帽子,黑色的头发自由又蓬勃的恣意伸展,柯拉松看的手痒当即一顿虎摸,把幼罗本就看着十分扎手的头发搓成一个刺猬球。

“罗一直是惹人喜欢的好孩子。”

“说谁是孩子啊。”罗不满的嘟囔着,但柯拉松这话看起来是对年仅13岁的幼罗说的,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想留在船上的贝波和夏奇跳出来同昨天接收镜子的那几个人争夺出任务的名额。他们争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在罗的安排下决定用猜拳一决胜负,划拳的口号声吵的周围人必须要十分专心才能听到其他声音。

“罗是……的家人?”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小罗西突然说话了。被模糊掉的代词发音奇怪,既像是你,又像是我。

罗西的问题一出,一旁原本心情尚可的幼罗瞬间僵住了。

还好柯拉松斩钉截铁的回答接踵而至,“罗是我最重要的人。”

两小只都被这个答案静音了,让人不由得疑心刚刚是不是有人发送了果实能力。

“行了,最重要的人。”罗伸手薅过柯拉松的领子让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自己身上“我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路上小心。”

成年组准备去做正事了,未成年组也要开始一段新奇的未来之旅。看着柯拉松的背影,幼罗突然没头没尾的唤了一声罗西南迪。

“?”这是幼罗第一次念小罗西的名字,居然能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这件事让小罗西有些惊讶。

“之前的事对不起。”

小罗西想了半天才隐隐明白对方在说清晨的事。



今天早些时候,两个刚脱离镜子的年幼的二重身还来不及迷糊就被清晨的海风冻醒了。

按照幼罗的记忆,他正冒着米尼翁的大雪裹着毯子坐在门口等柯拉松带手术果实回来。他不想错过那个人,他想第一时间看到回来的柯拉松,但他的体力一点点被疾病耗尽,最终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在他最后的记忆里,柯拉松回来了,还带着可以救命的果实,美好的就像是梦一样。

下一秒他就在镜子前醒了过来。

幼罗爬起身来,周围是全然陌生的景色。黎明前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他一扭头便看到一面黑漆漆的镜子像是地狱的入口一样沉默的立在那里。

紧接着他发现,他没有影子。

有一个瞬间,罗想要逃避,他希望他能醒过来,回到刚刚还在眼前的柯拉松身边。他无比希望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可怕的梦。

他狠狠在手臂上拧了一把,很痛。

也许有柯拉松存在的世界才是梦,这个可怕想法甫一出现就迅速霸占了他的大脑。罗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柯拉松也许只是一个已死多年的鬼魂幻想出来的救赎,这种想法几乎要让他发狂。

就在这个时候小罗西也醒了。

“这是哪?”年幼的罗抓着他唯一能抓住的活人,拼命摇晃着对方,好像这样就可以把眼前这不可理喻的现实退货一样“还有人在等我,柯拉松还在等我,让我回去!”

小罗西连对面的人长啥样都没看清就被逮住一顿乱晃,既迷茫又害怕,罗语气里的绝望几乎要让他跟着一起哭出来。

“我不知道。”

罗听不进去罗西的解释,他的病情,他的情绪,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不包含柯拉松的言语。

罗西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小孩是怎么回事,但他能看到就挂在他面前的海贼旗。极地号怪异的外形即便在夜间也格外突出。罗西不需要花多少精力就能发现被哨塔照亮的海贼旗。画着诡异笑脸的黑色旗帜让罗西迅速理解到他正身处于海贼港口这一事实。

罗失控的喊声会引来海贼们的注意,但罗西也无法抛下这个悲伤的少年不管,他上前捂住对方的嘴,提醒对方这里是海贼的地盘,最好安静点。

罗顺着罗西的指示发现了极地号,同时他也发现了正准备偷溜上船的柯拉松。

虽然那只是一个黑漆漆的背影,偷溜回船的柯拉松始终躲藏在值班干员的视野死角里,但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柯拉松。

罗想都没想就起身追了过去。

罗西没想到自己指出这里是海贼港口以后对方还会做出这种蠢事,一个没留神就让罗跑出去好远。但他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对方作死,赶紧扑过去想要拦住对方。年仅八岁的罗西比罗稍微矮一些,不过毕竟基础不一样,差距并不大,罗现在又十分虚弱,被罗西扑了个正着。

“放开我!”

罗试图摆脱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缠着他的小鬼,全然忘了几分钟前他的主动挑衅。

“我不放,那些人是海贼,你去了会被杀的。”

小罗西拉着罗不肯松手,两个人扭打的声音引来了值班船员的注意,罗不肯闭嘴,罗西只好勒住罗的嘴巴,拖着他藏起来。

罗没想到这个刚刚还只会拉拉扯扯的小家伙会突然袭击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罗西的手臂横在罗的嘴边,堵住了罗出声的机会,罗只能愤恨的咬着罗西的手臂泄愤。

巡逻的船员检查了一番就离开了,并没有搜索那些只有孩子和野猫才能钻进去的角落。危机解除,罗西略微放松了禁锢,得到自由的罗立刻跑出来和对方保持距离。

罗刚刚咬的十分用力,在罗西的手臂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别阻止我。”罗此时只想去追柯拉松。

“海贼们会杀了你的。”

“柯拉松才不会这么做!”

“柯拉松是谁?”

罗被罗西说中痛脚,如果柯拉松只是他的一个梦,他的追寻将毫无意义,甚至会葬送他的性命。但那些有关柯拉松的记忆都那么鲜活,那么温暖,罗拒绝承认他们是假的。

“柯拉松就是柯拉松。”

“他是你的家人?”海贼们也会有家人,这件事罗西是知道的,如果对方是海贼的孩子罗西就不准备继续纠缠下去了。

罗被噎了一下,他和柯拉松的关系并不适合用家人一词加以概括,特别是在他们双双从家族叛逃的此刻。

罗的停顿给了罗西新的理解。

“你喜欢一个海贼?”罗西从罗的动作里读出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掠夺财物,欺辱儿童,这是罗西对海贼全部的印象。睡前故事里狡诈凶狠贪得无厌的坏人和游走在垃圾场里如鬣狗一般追着铜臭味来围捕他们的人渣就是罗西对海贼的全部记忆。

海贼们霸占他们用来逃命的财富,让他们一家登不上逃命的船只,让他的母亲没钱治病,让他和哥哥去捡垃圾都要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小罗西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些坏人,就像他不能理解他的哥哥为什么会杀死父亲成为他们曾经最恨的那一类人。

“柯拉松他不一样。”柯拉松是个海军,罗是知道的,但就像罗西不喜欢海贼一样,他也不喜欢海军,所以他不想用柯拉松的海军身份取信于小罗西。对罗来说,柯拉松在这个评判体系之外。

罗西能注意到罗的健康状况不佳,他滚烫的体温,渗出冷汗的皮肤,不停颤抖的腿部肌肉都在诉说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正在走向末路。

“你可能会死。”

“即便是死,我也要见他。”

此话一出,罗西就意识到自己绝无可能阻止罗的计划,与此同时,柯拉松这个名字也变得让罗西无法不在意。

这个柯拉松为什么能让一个人如此不顾一切的相信他,他真的如罗描述一般特别吗?

“我跟你一起去。”

下定决心的罗西这之后没再说任何一句话,他沉默的跟着罗,即便罗数次驱赶他,他也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跟在罗身后。

他们悄悄沿着成年组用过的路线摸上极地号,像是两只小老鼠。

他们离柯拉松越来越近,直到能听到柯拉松和同行的人在走廊里说悄悄话。

幼罗悄悄躲在墙角想等柯拉松和他身边那个穿着奇怪大衣的男人分开后再凑过去相认,然而他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内容。

柯拉松在和那个男人对话,他称呼那个人为罗。

‘那么我又是谁呢?’

支撑幼罗一路走来的勇气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他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立在墙角,完全感受不到一旁小罗西疑惑不解的目光。

时间飞逝,其他船员开始活动,小罗西见状只好带罗躲进一旁不认识的舱室里。

在拉着罗躲进柜子里的时候,罗西感觉到一点湿润落在他的手背上。



“没关系。”面对罗的道歉,小罗西一边摇头一边回答道“你是对的,他们的确不是坏人。”

远处即将出发的罗在进行最后的嘱托,他一边说话一边扫视这边,似乎在叮嘱柯拉松尽快搞定他们的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说不上是好奇更多一些,还是想补偿对方的心理更多一些,幼罗想问出小罗西的心愿。

小罗西闻言愣住了,他再次开动脑筋努力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弃一般垂下头。

“如果再早一点遇到船长先生也许我会想让船长先生帮忙给妈妈看病。但这是不可能的。”

船员们的猜拳大赛已经进入尾声,最后一个名额将在贝波和夏奇之间决出。

“啊!啊!啊!”夏奇不甘的惨叫响彻整个甲板区,“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给熊爪啊!”

“嘿嘿,还好平时我经常练习画海图。”获胜的贝波无视肉垫的局限性特意比了个耶以此炫耀他灵活的爪子。作为需要被夸奖的类型,贝波带着一脸求夸夸的神色,整只朝罗扑了过去,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罗身上,好在罗已经十分习惯了,还有余力腾出手来给贝波顺毛。

太阳越升越高,贝波的毛皮在明亮的光线里变得更白也更蓬松。软敷敷的,暖烘烘的,吵闹又平和的日常让在场的旁观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果未来能如此幸福,我的愿望就是回去,快点回去抵达这样的未来。”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小罗西看着自己完全不肯消失的身体,露出烦恼的笑容“为什么就是回不去呢?”

‘这种未来哪里幸福了。’如此腹诽的幼罗的嘴角紧抿着,温暖的阳光让他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好像一只在午睡时思考猫生的小黑猫。

“柯拉松他也不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吗?”

小罗西摇了摇头。

略做考虑,幼罗猛的出手抓住小罗西,“那就交给我吧。”

顶着小罗西迷茫的眼神,罗坚定的说“作为昨天你帮我的答谢,今天由我来帮你。”

“我会帮你找到愿望。”

刚刚被柯拉松说哭的小罗西又在想哭了,但这次含泪的眼眶下面是微笑的嘴角。

“谢谢。”

幼罗风风火火的拉着小罗西跑去找柯拉松研究愿望问题。他们刚一挣脱之前抱着他们的船员先生,那位船员就立刻被围了起来。

“你小子左一个右一个真开心啊,老实交代,他们刚聊什么了,说点可爱的事情出来就饶你不死。”

“报告组织,我有话要讲。”被众人包围住的船员先生不慌不忙,即便他身后的人已经威胁性的勒住他的喉咙。

“讲。”

船员先生一边暗暗发力抓住勒住脖子的手臂,一边调整出一副得意忘形的嘴脸,语气欠揍的说到,“小时候的船长抱起来真软啊。”

“混蛋,给我去死吧!”



不去理会角落里的惨案,在罗本人离开以后年幼的他毫无疑问成了极地号的中心。

不知是谁把会议室里用来写字的白板搬了出来,还搭了一个临时的台子,十三岁的罗一板一眼的拿着墨水笔和小木棍站在垫脚的箱子上面组织红心团的大家联合起来帮小罗西实现心愿。

“提问:船长不需要实现心愿吗?”

参会的船员们为了配合罗的气势都乖乖坐在台下,特别是最前排的几个都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抱膝而坐,举手提问,远远望过去好似极地号上种了一片白蘑菇。

也不知道是这些家伙对自家甲板的卫生状况过于自信,还是完全不怕脏,他们都大大方方的席地而坐,可以预见的是等成年的罗回来以后,这些不耐脏的白色连体服都将迎来大清洗。

“我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定这个不知道心愿是什么的家伙。”

“还有不要叫我船长。”罗看着这一大群大龄儿童深深怀疑自己未来究竟会经历些什么才能集齐如此多奇葩,“直接叫我罗就好。”

台下的观众都反应热烈,每一个人都点头说好,只不过有的叫的是船长,有的是罗君,甚至其中还夹杂着罗大哥这样的称呼。也不晓得这人是怎么对着一个13岁的小孩喊出口的。

“那么罗准备怎么帮他找到心愿呢?”柯拉松拎着抹布坐在罗的右手边俨然一副助手的姿态,小罗西则坐在柯拉松怀里,试图把桌面上散落的墨水笔排成一排。

“这就是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罗踮起脚尖,高举手臂,把这次会议的主题写在白板最上端。

“寻愿大作战”

罗写完还抱着手臂看了一会,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不满,想写个更好的。

“那么从自由发言先开始?”柯拉松轻咳一声打断了追求完美的罗。

“可以,接下来各位举手发言,不限方法,不限时间,请各位畅所欲言。”

罗的话音才落底下就一片高举的手,贝波外出了,强帕尔则返回指挥室继续今天原本该由三个人完成的日常工作。剩下的这些人在身高一项上大多半斤八两,无论多么努力的举手也不过是个一片麦田里那个高一点的麦子尖。

罗站在台上,选了个近一点麦子尖。

被选中的人带着一个奇怪的笑脸面具,被罗点中后自觉的站起来准备发言。他站起来的同时还不忘拍拍身上的灰,气的后面被他挡住的人直接给了他一脚。

“你可以坐着说。”在他们再次打起来前罗及时阻止了他们。

“好的,船长。”笑脸应声落座,还顺便掐了一把身后人不怀好意伸过来的小腿。“在发言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何实现罗西南迪的心愿,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人应该是柯拉先生吧?能否请柯拉先生先讲讲他可能有什么心愿。”

笑脸看起来闹腾,发言倒是有理有据,罗的确也很好奇柯拉松会作何反应。

“我吗?”柯拉松闻言并不惊讶,既然小罗西不知道心愿是什么,那么他必然是最关键的突破口,“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

问题像是抛接球,这次由柯拉松转交到一角手里“因为现在有且仅有一个成功案例,我想问问一角,这个心愿大概是什么级别。”

柯拉松晃了晃手里的罗西,把小家伙的注意力摇匀摇平,集中到接下来的问题里。

“此前已经试过满足他喝水的愿望,但没有奏效,而一角你的心愿是换发型,和喝水感觉差距并不大却成功了。”

“因此我想先弄明白这两个愿望有什么差距,然后才能列出可能存在的心愿列表。”

“问女士这种事情很失礼啊。”一角皱着眉头不想直接回答“柯拉先生就没有那种比较容易解决的小烦恼吗?”

“我的话当然有,但问题是需要实现心愿的是他。”柯拉松动手拍了拍小罗西的头,“我们差了三十多岁,能被我记三十年的烦恼都不是什么可以快速解决的小烦恼。”

“……”

“不要低估一位女士对于发型的压力啊,那可不是什么喝口水级别的愿望。”无法反驳的一角垂头丧气开始抱怨,“每天闷在潜艇里,既没法晒太阳也没时间做头发,更重要的是即便我认真做了新发型也根本没人懂得欣赏。”

“我可是每天都想有另一个自己来好好帮自己做几个新发型然后选一个更好看的。”

“也许我可以帮忙?”一角怨言的引子——柯拉松给出了这种没神经的回答。

“别,柯拉先生,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一角护着一脑袋秀发往旁边人身后藏,“我还珍惜我的头发,不想被薅秃。”

“我有那么笨吗……”

一角用实际行动给予了柯拉松肯定的答复。

“明明罗的头发也是我打理的,不是理的挺好吗?”柯拉松不服气的去找罗做依据,一眼就看到罗戴着帽子小脑瓜。

一个常年戴帽子的人是没什么发型可言的。

柯拉松完败。

“也许咱们可以试着打扮一下罗西南迪?”见这边没了声音有人接上原本的议案。“一角的愿望可以理解为对美的追求吧?也许咱们可以打扮打扮他?”

“诶?”小罗西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寻愿之旅会物理意义上从头开始,以至于他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拒绝的机会。

说干就干,海贼团的行事作风就是爽快利落,一群人很快就拎来水桶毛巾剪刀等用具,里三圈外三圈把小罗西包围了。那场面壮观的一点也不像是要剪头发,如果有谁端个锅过来,说是吃小孩都不为过。

“热水来了。”立刻就有人拎着锅过来了。

小罗西被柯拉松按在腿上,罗跳到桌子上研究该剪什么发型,一角作为成功经验者站在最前面准备操刀,四周磨剪刀的,调水温的,研究洗发液的,场面热闹的好像要给一只刚出生的小金毛洗礼。

“剪到这里可以吗?”罗伸手撩开小罗西的发帘,露出底下红褐色的瞳孔。习惯被遮挡的瞳孔一时适应不了正午的阳光,就像每一个被主人按进澡盆洗澡的猫咪一样,被拎到所有人视线正中心的小罗西皱着脸,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抗拒,然而他的抗拒全无意义。

这群人的良知只能保证不把他整个人扔进锅里洗,然而洗头是不可避免的。

小罗西只能固执的摇头拒绝一角剪掉他的刘海。

经历了一系列诸如泡沫进眼睛,碎发掉嘴里,剪刀差点划到耳朵等等理发事故以后,小罗西终于摆脱了理发地狱。

“太好了!作战成功!”

“成功!……才怪啊!”罗看着这些已经准备开始庆功的家伙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不是还没回去吗!愿望完全没有实现啊!”

“看来他的心愿不包括改变外貌。”被剥夺了造型权的柯拉松在理发活动的一开始就把小罗西交了出去,他转而去一边照顾忙上忙下的罗,现在正拿着湿毛巾去擦罗不小心粘上墨水的手。

“为什么会这样……”

“唔……饿了……”

这群人闹来闹去错过了极地号平日里午饭的时间,之前来送饭的厨子催了好几次都被无视掉了因此现在正在生闷气。厨师先生先是痛骂了他们,然后一边愤愤的热午饭,一边要求这群混蛋在他做好之前必须把船收拾干净并诚恳的反省自己的错误。只有两个小孩幸免于难,早早开始享受厨师先生特意保留的儿童餐。

“也许吃完饭心愿就算满足了?”佩金苦闷的清洗着满是泡沫的水盆,想象那是一锅蘑菇奶油汤。

“笨蛋,喝水不好使,吃饭不也一样吗?”一旁被逮走刷锅的夏奇化饥饿为动力,以要把锅底一口吃掉的气势卖力干活中。

“你们听说过人的需求模型吗?”在一众无精打采的饥民中冒出来一个声音“有一个什么学者说过,人的需求可以分为生理,安全,社交,尊重,自我价值实现五个等级。”

“既然简单的生理需求不可行,也许我们可以再试试满足更高级的需求。”

“听起来还不错嘛”依然在积极组织作战的罗对这个提案给予肯定“更高级的需求该怎么满足?”

罗的肯定是最好的燃料,提案者瞬间摆脱了原本萎靡不振的姿态,爬起来侃侃而谈“所谓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更高级的需求往往来自于社会活动和他人的反馈。想要满足这方面的需求通常需要复杂的社交活动建立有意义的人际关系……”

“说人话!”

“我们需要游戏。”

“我看是你小子想玩吧!”

提案者被群众们毫不留情的吐槽了,但罗倒是开始思考这个提案的可行性。

“你喜欢什么游戏?”罗转头询问一旁的小罗西,小罗西正不安的看着饿着肚子干活的大家,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洗过头,罗西的头发还没干,理发师一角怕他着凉把毛巾搭在他的头顶,厚重的布料把柔软的发丝压的扁扁的,看起来有几分像是带着兜帽的柯拉松。

这种时候罗才有实感,原来这个小孩和他的柯拉先生的确是同一个人。

“……捉迷藏?”小罗西给了一个不算出人意料的答案,这算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中间最常见的游戏。

“好。”罗起身去一边的白板上在改变造型一栏下面又加了捉迷藏几个字。

“小的们,快点干活,等吃完饭后咱们开始第二次尝试。”罗抱着手臂,站的笔直朝饿着肚皮的众人宣布道。

“喔!”一群人横七竖八的歪倒在甲板的各个角落,但都不约而同的挤出热烈的吼声回应小船长的计划。

柯拉松站在一旁,悄悄去摸两个小孩的发尾,一瞬间像是幻影一般,他的手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们啊。’



极地号上寻愿作战如火如荼,另一边,跑去寻找占卜师的罗也有了新的进展。

“医生您来了!哥哥,快出来!”罗才一踏入占卜师兄妹下榻的旅馆就被眼尖的妹妹发现了。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身体好转的少女被哥哥搀扶到大厅和众人一起热闹的享用午餐。

大厅里的食客多是附近的居民,不想做菜来老板这买些回去吃。旅馆的老板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厨师,他新做的苹果派刚一出炉就被一抢而空。

当然也有人喜欢坐店里吃,这些人多会点两杯酒,端在手里当做唠嗑的幌子,说渴了就举杯喝两口润润喉。

罗在这不大的岛上停了几日,现在变得甚是有名,在场的人大多看他面熟。少女一声招呼点破他的身份后当即有人热情的邀请罗一起去喝一杯,还大声的嚷着让罗不要客气,消费都记到他的账上。

盛情之下罗选择直奔主题,“我来找你哥哥。”

“哥!”少女再次大声催促起来。

“不好意思啊,哥哥在后厨给我准备病号餐,可能太吵了没听见。”

罗这才注意到女孩面前的餐点并不是餐馆里常见的菜式。

“他总是担心的太过。”女孩一边这么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小块热乎乎的苹果派。苹果派不知道是谁给的,滚烫的内陷难以下口,迫使女孩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朝里面吹气。她吹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罗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试探性的问道,“我稍微偷吃一点应该没事吧?”

罗略略点头作为回应,“一点点甜食没关系,不过你的刀口还没痊愈,注意休息,不要碰水也少吃辛辣。”

“记住啦。”女孩的刀口在脖颈附近,不能点头,于是滑稽的晃了晃手里的派,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把手里的派扔到面前的汤里。

“啊!”女孩还来不及为她的派哀悼,她哥哥的声音就加入了这场对话。

占卜师脱下围裙从后厨来到前厅和罗打招呼“午安,医生,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女孩赶紧把那一小块派捞出来一口吞下,她做贼心虚,吞的太急,被呛的咳嗽,男人赶紧过来给她拍背。

“怎么喝口汤也能呛成这样。”男人嘴上抱怨手里却小心翼翼的扶着少女防止她脖子上的伤口裂开。女孩说不出话,但一看到女孩乱摸的手占卜师就心领神会,掏出手帕给少女擦嘴。

“您今天过来是要复查吗?”手上的动作不停,占卜师询问起罗的来意。

“不,复查两天后再来就可以,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罗偏偏头,示意占卜师跟他出去谈,占卜师从善如流,安排好少女就跟着罗来到旅馆外面。

正午时分,街上行人很少,这座小岛远离航路,气氛平和,岛上的居民生活节奏很慢。旅馆的对面是一家书店,在外面等罗的贝波正在书店老板热情洋溢的安利下接过据说最近十分火爆的时尚杂志。老板对封面上身材火辣性感美艳的模特大加赞扬,听的贝波似懂非懂,十分向往,罗一眼看过去就能猜到贝波下面要问什么。

“杂志里有母熊吗?”

罗忍不住勾起嘴角,还好占卜师的询问及时拉回罗的注意力。

“医生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我来找你是为了那面镜子。”罗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如果没法实现二重身的愿望该怎么把他们送回去。”

占卜师闻言楞了一下“你们试过咒语吗?”

“什么咒语?”

“我当时留了一封感谢信,在信封的背面我写了可以送回二重身的咒语。只要把二重身带到镜子前,念出咒语,一切就能复原如初。”

罗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夏奇手里的感谢信,然而夏奇带着信出场的时候就没有信封那种东西。

“……信封不知道去哪了,能麻烦你再写一份吗?”

“没问题。”占卜师当即掏出纸笔写下咒语。

“但是我的建议还是尽可能试着帮影子们实现愿望。”

占卜师一边认真的吹干墨水一边为罗讲解什么是二重身。

“所谓二重身其实就是另一个自我,二重身会离开镜子往往代表着他的主人心里存在着被压抑的自我。虽然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表里如一,但一昧压抑也并非上策。所以如果二重身离开了镜子,我的建议是最好试着满足对方的心愿。”

“这个被压抑的自我什么情况下会以儿童形象出现?”

罗出发前柯拉松已经跟他讲过船员们关于恶魔果实和二重身的推论,此时罗准备找镜子的原主确认一下。

正如之前的猜测一般,占卜师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跟你去一趟。”占卜师决定负起责任来,去帮罗解决这个麻烦。他什么也没拿,准备和妹妹打个招呼后就跟罗一起去极地号。

从见到占卜师开始,罗的观察始终没有停止,现在罗终于相信占卜师的确没有恶意。

“不必了,有咒语就可以。”罗侧过身子拦住占卜师进旅馆的脚步。

街对面的贝波看到罗这边的谈话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当即兴冲冲的跑过来。他最后还是被老板说服了,买了杂志,毕竟即便他不爱看还有夏奇佩金他们。

“没关系吗?如果二重身一直无法消失岂不是很危险。”占卜师忧心忡忡。

“既然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必白跑一趟了。”罗安排贝波去喊其他几人来这集合,“海贼实现心愿不需假他人之手。”

罗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又十分坚决,让占卜师有些不知所措。他认为他好歹比外行人更容易猜到如何遣返二重身。

“如果遇到任何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占卜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罗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对不起,没帮上什么忙。”占卜师诚恳道歉。

“没关系。”罗不在意的接下了道歉,但是……

罗的语气一转,“不要再送这种危险的东西给我的船员们。如果还有下次,我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外出采购的红心团成员在贝波的组织下一个个朝旅馆聚集过来,罗默背下咒语后收起纸条准备进餐厅解决午饭问题。

即将离开的罗回头朝占卜师扫了一眼,把占卜师扫的透心凉。

“医生,哥哥,你们谈完正事了?”占卜师的妹妹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向,两人对话刚结束她就立刻热情的招呼罗过去。

罗朝她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两天后我会来复查的,在此之前专心照顾你妹妹。”

“对我来说,患者能顺利康复比任何礼物都更有意义。”

丢下这句话,罗转头离开。餐厅里吃吃喝喝的众人都热情的邀请罗过去喝一杯,红心团也拎着采买好的东西鱼贯而入。罗本人点了一份米饭套餐在吧台找了个无人的位置慢条斯理的享受当地美食。在这一片乱哄哄的热闹景象中,罗像是沉默的磁极,红心团的船员们围绕着他,受他影响,听他指引。

“医生刚和你说什么了?”见到哥哥回来,女孩忍不住好奇心出声询问。

“你还记得当初师傅的话吗?”占卜师不答反问,“有一次我透过镜子看到了不认识的孩子,师傅帮我算了一卦,说他们是我的贵人。”

“怎么突然说这个?”

“只是想起来了。”

女孩被逗笑了“哥哥真奇怪。”

“哥哥这是遇到贵人了?”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是哇,是贵人。”

餐厅的一角占卜师抚摸着少女的发丝,凝望着大厅里热闹的氛围。他无比确信,那些不肯消失的二重身里一定有一个黑头发的少年。

苹果派馥郁芬芳的香气弥漫在餐厅的每个角落,餐桌上白色的方巾上沾着可疑的油渍,但占卜师选择视而不见。

“是会治好我最重要的宝藏的贵人。”

现在他终于可以鼓起勇气体会妹妹即将痊愈的喜悦。



对于占卜师的心思罗并不知情,事实上他也不是很关心,他更忧心极地号。一种不详预感逐渐升起,离极地号越近罗愈发确信等他回去时,他的船员们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的。

事实也的确不出所料。

罗赶到港口时大概是下午三四点左右。才刚能看到极地号的桅杆,罗就听到港口一片喧哗。他心头一紧,赶忙加快了脚步。

“觉悟吧,柯拉先生,你已经无计可施了。”

“罗君由我们来守护,不会让你过去的。”

说话的是夏奇佩金,他们嗓音罗能轻松分辨出来,然而罗完全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大声念着这种台词。

极地号所在的港口区的一角画着一个很大的圆形区域,里面还歪歪扭扭的写了个狱字。这个白色的狱字模糊不清,看起来被踩了很多脚。留守的船员们有一些呆在圆圈里好像一只只好动的斗鸡,探头探脑的举着手等人来跟他们击掌。然而圆圈外面有一个守门员,守门员张着手,瞪着眼,显然准备把试图劫狱的狂徒通通一网打尽。

在离监狱稍远一些的存货库场,柯拉松以一敌二,和佩金夏奇两人对峙。

佩金手持长枪,枪头用软布包裹着,夏奇握刀肃立,刀背朝外。两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后,死死拦住柯拉松的去路。

长枪如蛇,左突右进,封锁住柯拉松的走位,叫他无法脱身。短刀力沉,横劈竖砍,压制住柯拉松的动作,断绝了柯拉松远程攻击的可能。在两人的掩护下,幼罗身先士卒,领着笑面等人朝圆圈监狱冲锋。

“强帕尔!”

双拳难敌四手,特别大的拳头另算。负责看守监狱的是被这帮人拖下水的值班船员强帕尔。在这个接触及出局的游戏里,体型的优势是绝对的,可怕的臂展是难以攻克的马奇诺防线,区区四人的救援小队在这巨大的劣势里只有另辟蹊径才能救出被困的同伴。

“队形b。”

才一踏入强帕尔的攻击范围,幼罗即刻下达变化阵型的指令。四人分散开,居中的两人手持双棍架住强帕尔的手肘,不让他随意挥举手臂。边缘两人则一人一个滑铲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冲过去,眼看着就要突破这道防线。

“太嫩了。”这一招的本意是分散强帕尔的注意力以此制造防线的突破口,没想到强帕尔见状不假思索,当即左转身,把左手边的三人死死挡住,右侧的防线因此破了个大口子。

最右边的突击队员正待上前,一个沙包飞过来,终结了这转瞬即逝的希望。

一直没有现身的第三人开始发力,众人顺着沙包的飞行轨迹看过去,在茂盛的树冠间找到了狙击手的踪迹。隐蔽已久的狙击手当即扛着一大袋子沙包撤退,寻找下一次狙击的机会。

“可恶!”转眼间两名负责制造时机的短棍队员就被强帕尔捉住了,幼罗虽然逃过一劫,却也没法接近监狱。

“别东张西望。”场上局势大变,先前是佩金夏奇缠住了柯拉松,现在是柯拉松缠住了他们,“不会让你们过去的。”

“罗君!”主将遇难,佩金夏奇的配合乱了节奏。

“谁会在这里被捉住啊!”虽然幼罗的体力略逊一筹,但他身法灵活,也绝非易于之辈。狙击手尚未找到下一个狙击点,单凭强帕尔还没法抓住他。

是撤退还是进攻,赛点已至,胜负全在指挥者的一念之间。

“进攻!”幼罗的判断是不能撤退。他这一方的士兵已经损伤大半,连佩金夏奇这两个攻坚手都被柯拉松缠住了,此时撤退就再没有反攻的机会了,只有继续进攻才有可能翻盘。

“潜伏者,行动。”

圆圈监狱的背后是一堵颇高的土坡,借助那些低矮的灌木做掩饰,竟有两人偷偷摸到了强帕尔的视野死角。柯拉松高声提醒强帕尔注意身后但为时已晚,幼罗先前精心隐藏的底牌揭开,收集好的落叶满天飞舞,一同落下的还有焚烧树叶产生的滚滚浓烟。强帕尔和狙击手的视野被干扰,借此机会三个人同时发难,朝监狱冲去。

“雕虫小技!”近战的强帕尔压低身体,全然不惧浓烟,一手一个将两名潜伏的队员抓个正着,然而一个不留神,幼罗就抓住他动作里的缝隙,贴着他的肋骨钻了过去。

“有机会!”幼罗当机立断,尽力跃起朝圆圈里的囚徒们伸出手。

然而正在此时,风云突变,一股劲风袭来,把用以掩护的烟尘吹的七零八落。

没了烟雾的掩护,罗的身形当即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里。后方是蓄势待发的守门人,前方是触手可及的希望,然而先一步到达的是终结的沙包。来自狙击手的攻击击中了尚未来得及传火的幼罗,这次作战以进攻方的失败告终。

有圆圈里的大家接着,落地的幼罗倒是没有摔到,他站稳后回头去找那股不合时宜的海风从何而来,发现一台鼓风机隐藏在柯拉松身后堆积的货物中,不知何时悄然启动。

没了主将,柯拉松和佩金夏奇他们的战斗再没必要继续下去。注意到幼罗的视线,柯拉松侧过头,眨眨眼,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

‘可恶,猜到我会派人针对他所以干脆选择放弃进攻,转而专注于辅助队友,把计划的关键交给狙击手了吗?’

被看穿的恼意和被读懂的羞涩彼此交织,让幼罗难以自控的红了脸。

天气似乎有点太热了,远处刚刚抵达港口的罗无语的看着这边一群已经玩嗨了的家伙。幼罗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罗的踪迹,对方的现身宣告着这段奇幻的冒险步入尾声。

但是刚刚结束的大战刺激着在场大多数人的神经,他们暂时还没注意到罗的回归。在这个短暂的间隙,藏匿在汗水和荷尔蒙之间,属于幼罗的幻想被无限放大。

心脏鼓动不止,血液沸腾不休,夏日的海边有着让人不愿离去的魔力。幼罗的皮肤灼热的不可思议,他仿佛要融化在这个欢声笑语的下午一般,在躁动的暖阳和柯拉松的笑容里变成一个死于过量幸福的幽灵。他不想退,停不下,他无视鼓风机掀起的燥热气流朝柯拉松冲过去,做一只逆流而上的鲑鱼,跃过时间的壁垒,抵达柯拉松的身边。

“罗。”柯拉松用满含笑意的嗓音呼唤着,幼罗把头埋在柯拉松的衣襟里,不去想这究竟是在呼唤谁。

也许,这一切,真的是未来?

隐秘的期望让幼罗的体重轻的不可思议,轻飘飘的伏在柯拉松的脖颈旁,宛如一只即将远行的小鸟。

“要走了吗?”柯拉松轻轻梳理着幼罗被汗水浸透的鬓角。

“不想走也不行吧,他回来了。”在幼罗的提示下,柯拉松回头注意到罗已经回来了。罗的神情镇静自如,看来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罗不会强行驱赶你的。”柯拉松如是说。

“不,是我该走了。”幼罗抬起头,认真的扶着柯拉松的肩膀承诺道,“但我一定会回来的,以成年人的姿态。”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我的未来,从我见到这些那一刻起,这种可能性就是我的目标,唯一的目标。”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柯拉松。”

“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旅行吧。”

似曾相识的誓言,不过这次宣誓者和见证人调换了位置。柯拉松没想到时隔十三年会再次从罗的嘴里听到这些。

“好,那我拭目以待。”

属于幼罗的那份热意感染了柯拉松,即将远行的小鸟坐在他的臂弯里,啄吻着他的脸颊,他已经清晰的知晓这只小鸟未来会成为怎样的雄鹰自由的闯出一片天地,但是此时此刻,他仍然会再一次被这份原初的柔软爱意扣动心弦。

“一起旅行吧。”

两个人,约好了,少一个都不行。

柯拉松想问问幼罗要不要喊其他人过来一起道别,却被赶过来的罗先一步打断。

“所有人都过来一下。”没给这边立誓的两个人依依惜别的机会,罗开始清点人数,组织工作。热闹的捉迷藏游戏正式告一段落,柯拉松和幼罗都有了新的工作,记录已归人员。

人越来越多,没能参与游戏的贝波不甘心的拉着罗的衣袖试图说服对方再来一局。刚刚已经玩过的也在激动的小声讨论如果罗加入这场游戏,游戏规则和相关战术又要做出哪些调整。

“有谁看到罗西南迪了。”

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游戏结束了的消息被这些大呼小叫的家伙传遍整个港口区,但是小罗西却迟迟没有现身。

那些来的比较早的船员自发到港口周边的林地里搜索了一番,但仍是一无所获。

所有人逐渐认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柯拉松的二重身,年仅八岁的罗西南迪失踪了。



在罗的组织下,大家先聚在一起交换了一下情报。

最后一次目击到小罗西行踪的是潜伏组。他们在圆圈监狱后面遇到了试图绕路救出队友的小罗西,他们还顺手教小罗西做了点伪装,不过在得知这两个人另有任务以后小罗西就放弃了潜入计划,独自带着伪装消失在树林里。

在潜伏组之前的是狙击手。当时寻找狙击角度的狙击手凑巧撞见了离开隐藏地点的小罗西。罗西原本躲在树上,不过一直待在上面似乎不太舒服,所以狙击手遇见他的时候,他在慢腾腾往下蹭,结果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所幸并没有受伤。狙击手为了照顾他的游戏体验选择等他下来以后象征性追击了一段时间。

在狙击手之前的是幼罗,事实上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带着小罗西,决心要带给罗西一次完美的游戏体验。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带着罗西四处安排计划寻找据点的时候,罗西会学着他,和他一起爬树。更令罗没想到的是罗西能上去但不能下来。看着紧紧扒着树干动弹不得的罗西,幼罗也不好强迫他,毕竟那么高一不小心掉下来可是会受伤的。没办法的幼罗只能先行离开找人帮忙,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正撞见狙击手在欺负小孩。怒火中烧的他把罗西引去潜伏组那边后决定杀个回马枪,给狙击手一点教训,这之后他就彻底被卷入战争,直到最后。

“所以我们要在整片树林里找一个用落叶做了伪装的八岁小孩对吗?”

罗感觉自己的血压跟随着他们的叙述不断攀升。

目前最好的消息是柯拉松本人并没有受伤,这说明小罗西目前依然安全。

“对不起。”幼罗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自责的那个。他是活动的组织者,是小队的领袖,是他先一步以回报为名朝罗西伸出援手,更何况罗西就是柯拉松,如果罗西出了任何问题他想要的所有都将在瞬间化为泡影。

红心团的大家七嘴八舌的想要安慰深陷自责的幼罗,柯拉松揽着幼罗肩膀想让他放松一点,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帮助。他现在只想去把罗西找回来。

面对幼罗的歉意,罗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拿着贝波准备的地图研究搜查工作该如何安排。

“夏奇佩金,你们每人带一只小队从两侧开始搜索,贝波,你带剩下的人再搜索一次港口区,着重检查一下咱们驻地之外的区域,拜托那里的管理员们帮忙看看罗西是不是躲在他们那边了,不要有遗漏。”

“他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这么久没有动静,大概率是被困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或者被人用迷药放倒了。麻烦各位搜索时多留意诸如树顶,洞穴,货箱内等隐蔽的角落以及可疑人士的踪迹。”

“至于柯拉先生,你留在这里,看守电话虫。”罗给每个小队的队长都发了一只电话虫,然后留了一个总机给柯拉松。

“各小队有任何情报及时交流,争取以最快速度找到罗西。柯拉先生你有任何新的感受也要及时向我汇报。”罗从怀里掏出电话虫向柯拉松示意。

在罗安排工作的时候厨师先生已经做好了营养均衡的便当给参与搜索的大家发放。幼罗等了一会也没等到自己的安排,忍不住主动询问,“我呢?我的任务是什么?”

“你留在这里。”罗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幼罗闻言楞了一下,强忍着不满说到道,“我也想去找人,请让我加入搜索小队。”

罗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想理会他的意见。

“我可以。”幼罗固执己见,捏紧双拳执拗的想要证明自己。柯拉松有些不忍,犹豫的看向罗,想着要不要帮小孩说句话。

“别理他。”罗一边闷头把各小队的搜索区域在地图上标好,一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和柯拉松对话。

“为什么?”在柯拉松发声前幼罗先忍不住了,出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做不到,比我大就可以轻视我吗?”

顶着幼罗的抗议声,罗强硬的安排完所有工作,然后才捏了捏眉头回身处理这个意见不断的小家伙。

“小鬼,少给我得寸进尺,我现在可没时间管你那脆弱的自尊心。”罗动手狠狠捏住幼罗的脸颊,捏的对方的嘴唇翘起,聚成一个滑稽的圈。幼罗愤愤的瞪着罗,试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惜他的样子太过搞笑失去了应有的杀伤力。

罗压低身子,不耐烦的对幼罗说道,“如果你想去找人根本没必要和我申请,你又不是我的船员。你在这聒噪个不停的只是因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可能责备你的人,但我现在没空理你,听懂了吗?”

抱着幼罗的柯拉松闻言一愣,紧接着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罗,显然他认为罗的话有些太毒辣了。

“少惯着他。”罗不打算采纳柯拉松的意见,继续跟幼罗说到,“小鬼,今天上午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和你的差距可不只是年龄而已。”

各个小队已经修整完毕,依次动身,罗行装早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他的任务是用扫描能力检查那些船员们不便探索的角落,这也意味着他需要跑更远的路,去更危险的地方。

罗的掌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圆形空间,那是他的能力,他今天上午才用这个能力帮幼罗取出体内的铂铅。

“这十三年我可不是白白度过的,想要追上现在的我,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恶……少自恋了,如果不是缺乏人手你以为我愿意听你的命令吗?”

简单直白的力量展示让幼罗说不出话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辩解都不过是自取其辱。见到幼罗终于消停下来,罗满意的放开手,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指着柯拉松说道。

“不过,既然你要求了,我也留了你能做到的事。”

“这家伙就交给你了。”

本来受到打击的幼罗抬起头来,和他背后一样没跟上罗的节奏的柯拉松一起盯着罗。

“他现在没有受伤不意味着接下来也不会受伤,如果我们没能及时找到他的二重身,那么在他受伤时及时进行抢救就是最后一道保障。”

罗拍了拍幼罗毛茸茸的斑点帽子,向他介绍被留下驻守营地看守船只的后勤组,“这几个人都是这方面的好手,如果有意外就由你来指挥,尽可能保住这家伙的性命。”

“能做到吗,小医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燃烧着,以霸道的红挤走了其他色彩的生存空间,幼罗的视线正迎上罗低垂的目光。在这个被红色统治的世界里,罗被偏爱着,夕阳打磨着他的面容,仿佛在摸索着造物主的恩赐。火热的余辉爬过他的肌肤,即将闭合的天地按下快门,用这独一无二的一瞬记录下永恒的美。油画般的明暗对比让他的面容精致立体,他仿佛被时间偏爱着,主宰天空的光明即将陨落,但他的青春却在这衰落的光辉中愈发闪亮,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清楚的知晓他正处于一个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

幼罗知道,罗身上蕴藏着一股力量,一种他尚未拥有但迫切渴求的力量。

“交给我吧。”幼罗闭了闭眼睛,强压下焦虑和恐惧,傲然接下任务。

恰在此时,电话虫响了起来,第一个不便探查的地点被发现,罗当即动身前往搜查。

柯拉松目送罗赶往指定地点,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搜查工作一连进行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收获,留守的后勤组收到了好几次疑似罗西出现的报告,但最终都被验证为误报。

幼罗越来越困倦,从凌晨在镜子前醒来到现在,他再没睡过。此时他逐渐到达极限,全凭顽强的意志力撑着才没有睡过去。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没话找话的和柯拉松等人聊天。

“罗西他应该是睡着了。”困意让幼罗的体温逐渐下降,夜晚的海风吹的他打了个哆嗦,他用力搓着肩膀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我记得早上来的时候罗西他似乎没怎么休息好。”

柯拉松拿了条毯子披在罗身上,天色逐渐暗淡,留守的人们升起篝火,取暖照明。同样留守的强帕尔端了两碗热汤过来给守着电话虫的两人提神。

“你感觉冷吗?柯拉。”强帕尔顺着幼罗的话思考了一会后问到。

柯拉松仔细感受了一下回答道“我不冷。”

柯拉松略做思考,也意识到强帕尔提问的缘由,“你认为他应该躲在温暖的地方?”

强帕尔点点头。

这点可以帮罗他们缩小包围圈,柯拉松当即起身去给在外搜查的各个分队打电话。

柯拉松离开了,依次给各个小队打电话,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闲下来幼罗开腔和强帕尔搭话,“他……在这生活的好吗?”

强帕尔不明白幼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听他的语气,这个问题绝非随便问问而已。强帕尔想了想,选择诚实的回答他的所见所闻。

“在我来的两年里,柯拉他一直跟着船长,看起来没什么不满。”

“这样吗……”幼罗沉默下去,强帕尔也没什么提问的好奇心,两个人之间再次安静下来。

幼罗想起今天上午手术时发生的事。

他没法打麻药,只能被绑在手术台上,刺目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晃的他睁不开眼睛。助手在一旁给他的皮肤消毒,成年的罗则站在他身边为即将开始的手术做最后的准备。

“你治我不怕会改变过去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清楚所谓的二重身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就无法判断该如何看待这两个突然造访的小家伙们,连幼罗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就是过去的两人,那么发生在二重身身上的改变是否会影响未来的发展。从见到成年版的自己那一刻起,这样的疑问就困扰着幼罗。

罗闻言并没有停止动作,反而问了幼罗一个问题,“你来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幼罗想了想还是决定复述在米尼翁岛的经历,他的叙述停在柯拉松动身夺取手术果实的那一刻。

幼罗很清楚,他的语气暴露了很多东西,他在焦虑,在恐惧,他不知道柯拉松是否会回来,更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更让他的不安的是,幼罗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在得知这一切时露出如此复杂的目光。

“你可以不用再担心时空的问题了。”幼罗听到未来的自己言之凿凿的对他说,“从那时开始我从未和他分开如此长时间,更没有来到未来的记忆。”

罗注视着即将开刀的腹部,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到,“而且……相信我,假如你能回到那个时候,你会明白,提前治好你的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幼罗不能理解未来的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如果没有铂铅病柯拉松还会和他在一起吗,这个问题挂在他的嘴边就要问出口却被对方打断了。

幼罗看到一种和柯拉松的能力效果十分相似的蓝色球形空间扩展开,像是怕他看不清一样,罗又为他反复演示了几次。

“记住这个能力的用法,你会需要的。”

这之后幼罗一直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需要能力,为什么他越健康越好,这是在暗示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留住柯拉松吗?

这个问题被各种事情打断一直搁置到现在,幼罗始终找不到机会向未来的自己求证,又不敢直接问柯拉松。

难道柯拉松受伤了需要自己的治疗才能活下来?又或者自己用能力才迫使柯拉松不得不留下来?他之所以当海贼也是这个原因吗?自己未来是如何留住柯拉松的?柯拉松真的愿意待在海贼团里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困扰着幼罗,在繁忙的白天他可以用紧凑的日程安排和明确的目标掩饰自身的不安,然而到了晚上,这些恼人的思绪在猎梦的睡魔催化下变得越来越难以忽视。

幼罗裹紧毯子还是觉得冷,他的灵魂似乎正徘徊在那个雪地里,群狼环伺,灾祸将至,他却只能靠一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果实与之抗衡。

篝火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即便柯拉松就在他的眼前,这份恐惧也无法被消除。

过一会柯拉松打完电话过来给幼罗掖毯子,注意到对方已经困的意识模糊。幼罗的脑袋一晃一晃,好像小鸡啄米,但他的手依然紧抓着毯子,手臂和小腿都紧绷着,好像时刻准备跳起来一般。柯拉松对这种情况很熟悉,他知道,罗八成是梦到了不好的东西。

对此柯拉松有一套独特的应对方案。

他把毯子裹的更紧了一点,然后慢慢凑近罗的耳边低声道,“罗,我回来了。”

这之后柯拉松观察着罗的反应,见他慢慢凑过来,就顺势抱住他,继续说到,“安心睡吧,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幼罗混沌的大脑里一会儿闪过的是在捉迷藏里消失的罗西,一会儿闪过的是找手术果实未归的柯拉松。

罗西和柯拉松是一个人,这个念头划过幼罗的脑海,他迷迷糊糊的开口问到,“柯拉松他回来了?”

“回来了。”柯拉松回答。

“谁找到他的。”幼罗支棱着脑袋不肯倒下去。

“罗。”柯拉松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找到柯拉松了?”幼罗的语气难掩欣喜。

“是的。”

对话进行到这幼罗已经不剩多少理智了,他抓着柯拉松的手梦呓一般问到,“那他还走吗?”

“不走了。”柯拉松抱着幼罗往篝火旁挪了挪,“柯拉松哪也不去,会一直在你身边。”

按照柯拉松的经验,通常说到这,罗就会睡着了,然而今天的情况有些超出预料,幼罗还是不肯睡去。

“不会的,他不愿意,他不愿意。”

柯拉松一时被这段不知怎么触发的新对话弄得措手不及,只好抓着罗的手一遍遍重复,“柯拉松愿意,他愿意的。”

幼罗的眉头紧皱着,始终模模糊糊的说着不愿意,柯拉松只好一遍遍说着愿意,说到罗陷入沉睡,还要对着罗口齿不清的梦话回答愿意,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罗的潜意识。

终于,幼罗的眉头舒展开,似乎他梦里的柯拉松终于回到他身边。柯拉松说的口干舌燥,端起一边的汤碗解渴。

“船长找到你的二重身了?”见这边终于安静下来,强帕尔轻声问到。

“还没。”柯拉松摇摇头回答道,“罗怀疑他可能躲回船上去了,正在往回赶。”

听了柯拉松的回答,强帕尔顿了一下指了指幼罗说到,“小船长知道这件事会不高兴的。”

其实不需要强帕尔的提醒,柯拉松也知道,罗不能接受在值班时睡着这件事。如果他不能迎接回来的小罗西,他一定会生闷气的。

柯拉松露出苦笑,无奈的说了个折中的解决方案,“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会叫醒他的。”

强帕尔不赞同的看了柯拉松一眼,但也没再说什么。

搭建篝火的圆木在火舌的灼烧下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强帕尔和柯拉松两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吹着海风,好一会强帕尔突兀的问道“你是同情我吗?”

柯拉松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句来。

“你的姓,唐吉诃德,和那个经营奴隶市场的七武海是一样的。”

柯拉松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想到那边去,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当初香波地救强帕尔的决定只是罗的独断,和他没什么关系。虽然多弗朗明哥的确是他的哥哥,但他其实早就和对方决裂了,也没再刻意关注过对方的动态。

柯拉松磕磕巴巴的解释了半天,急的直冒汗,强帕尔也不回答。沮丧和愧疚让柯拉松坐立难安,他想要辩白,但语言却显得那么无力。

毕竟不可否认的事实是,那个曾令强帕尔痛苦的奴隶市场背后的大老板就是他的血亲哥哥,而他一直以来隐瞒了这一点。

就在柯拉松以为自己搞砸了,准备破罐子破摔接受来自强帕尔的怨恨时,他发现强帕尔在笑,没多久强帕尔甚至笑出了声。

“行了,柯拉,逗你的。”强帕尔怕吵醒幼罗不敢大声笑,憋的快要发抖。

虚惊一场的柯拉松无奈的看着对方,“吓唬我这么有趣吗?”

“差不多和你的花式摔跤一样有趣。”

柯拉松没好气的撤走了对方的汤碗,他攥着那个碗有些不敢去看强帕尔的表情,“没和你们说实话,我真的很抱歉。”

强帕尔拍拍柯拉松的肩膀表示理解。

柯拉松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这些年柯拉松和罗讨论过该怎么躲避多弗朗明哥的追杀,研究过该如何逃过世界政府的通缉,甚至他已经和罗坦诚了海军卧底的身份并得到了罗的谅解。但至今柯拉松仍不打算和红心团坦诚自己的全部过去。

“罗的能力越来越强,地位越来越高,迟早有一天会和多弗起冲突。但是,多弗他,他和常人不一样。我不希望你们因为他是我哥哥就放松警惕。会丧命的。”

说这话的柯拉松眉头紧锁着,强帕尔坐在他的身边,闻言默然回想起自己那些难以开口的经历。

“这些话你和船长说过吗?”强帕尔问。

柯拉松摇了摇头。

“有空多和船长聊聊吧。”强帕尔准备离开,留点空间给柯拉松一个人好好想想,“你和船长的过去我不是很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如果有一天船长选择和你哥哥起冲突,一定不会是为了地位。”

柯拉松无法反驳,一时陷入沉默。他的怀里年仅十三岁的罗小小的,好像随时会夭折似的,柯拉松忍不住把他抱紧一点,再紧一点,直到罗不舒服的动了动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放开对方,喃喃自语道,“你长大了,对吗?”

强帕尔已经离开,空荡荡的篝火旁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这边三十好几的柯拉松一头雾水,那边未满十岁的罗西南迪也并不好受。

正如罗他们猜测的那样,小罗西回到了极地号上。他重新躲回早上待过的柜子,然后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这的确不能怪他,自从那日目睹他哥哥弑父以后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

没有安全的住所,没有可信的家人,没有任何能支撑他活下去的目标和希望,他游荡在垃圾场里,靠吞噬那些和他一样被人遗弃的垃圾为生。除了无法摆脱的噩梦,没有任何东西陪伴着他,他还要时刻小心着不能再被那些仇恨天龙人的疯子抓到。

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每当夜幕降临,小罗西都只能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竭力祈祷着今天可以度过一个平安的夜晚。

有时在最深最痛苦的梦境里他也会想,如果就这样死掉也挺好,好想死。但第二天太阳一升起,他饥饿的肚子就会催促着他外出觅食。安全和饱腹这两个人类最基本的需求逼迫着他,让他没法去思考任何事情。

在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没法被满足时,人和其他动物其实没什么差别。

过早脱离父母的小兽盘桓在未知的世界里,唯一的慰藉就是残存的美好记忆。

但是做梦也是要花力气,他已经被磨的不会做梦了。

这一切直到今天才有了转机。

他先是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遇到一个爱戴海贼的奇怪少年,更奇怪的是少年爱戴的海贼居然是未来的他,未来的他身边还有很多同伴,这些伙伴都很喜欢他。他渴了这些人会给他水,他没法满足他们的愿望也不会挨打,后来他们甚至主动给他洗头,为他做饭,对他微笑,帮他实现心愿,就好像他们是家人一样。

因此下午捉迷藏开始以后,罗西竭力想要获胜,希望可以实现愿望,回馈这些人的善意。

在告别潜伏组的两名船员以后,小罗西想到此时的极地号上没有人,处于视野盲区,正适合用来躲藏。不过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可以去,担心会误闯禁地,于是就回到了早上待过的柜子。

难得的饱腹加上剧烈的运动,稍一停下来罗西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并久违的做了梦。

梦里他回到了玛丽乔亚,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他和哥哥在偌大的宫殿里追逐嬉戏,在亮闪闪的财宝中打打闹闹。

哥哥常常抱怨他太笨了,不愿意和他玩捉迷藏。“你每次都会藏在妈妈的裙摆里,太好找了,没意思。”但即便如此哥哥还是会来找他,而且一定会找到他。

罗西喜欢被找到的瞬间,或是轻盈的绸缎,或是绵软的天鹅绒,那些五彩缤纷的美丽布料一被掀起来他就能看到哥哥神采飞扬的笑容,多弗会用自鸣得意的嗓音骄傲的宣布他的胜利。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会被逗笑,然后俯身给他们一人一个香香的吻。

所以每次捉迷藏罗西都迫不及待的躲在老地方。

他们两人也曾互换过身份,多弗藏,他去找。多弗在这方面就厉害多了,每次他都会找到暮色沉沉,被迫认输为止。

有一次他实在是不服气,要求多弗必须藏在父母身边,不可以离开房间,即便如此他还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直到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都大笑出声,他才注意到原来多弗就坐在父亲的肩膀上。

“笨蛋都学不会抬头去找比自己视线更高的地方。”

被多弗这样嘲笑的罗西脸热热的,又轻飘飘的,见他嘟着嘴生闷气,父亲便把他也抱起来,放在另一侧肩膀上,这样他就和哥哥一样高了。

在父亲的怀抱里,他和哥哥总是一扭头就可以看见彼此,除了最后一次。

那天父亲的身躯挡住了哥哥的神情,多弗究竟带着怎样的表情扣动扳机,他不得而知,但这之后他明白了一件事。

哥哥也是笨蛋。

杀了父亲的多弗满手鲜血的离开了尸体,全然顾不上跑走的他,自顾自的踏上重返玛丽乔亚的旅途。但多弗不知道的是,在他出航的那天,罗西就躲在港口的塔楼上。年幼的罗西扣着一个小小的桶,沿着盘旋的外置楼梯悄悄爬到比成年人视线稍高的地方。他一直呆到再也看不见远航的船,确信了一件事。

人们真的看不到比自己视线更高的地方,包括他聪明的哥哥。

只要藏起来,藏的高一点,就能活下去。

但他好怕,他好怕高。

那些地方不是父亲的肩膀,没人会扶住坐不稳的他。

没人会找到他,再没人会找他。

罗西的梦越来越混乱,他梦到怪兽的蹄音震动大地,混沌的天幕血一样红,他在一株高高的树上,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犹如一颗即将落蒂的果实,只能死抱枝头,任由狂风左右他的生命。

“罗西南迪。”狂风中夹杂着几声呼喊,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罗西南迪。”那个声音锲而不舍的呼唤着他。

他逐渐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生而为人的意识猛的回归他的脑海,吓的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然后一头撞在低矮的柜子顶。

“小心点。”叫醒他的是船长先生,这位看起来十分严肃的海贼医生无奈的用手挡住他的后脑勺,生怕他一个激动再撞上去。

极地号的船身剧烈摇晃着,船长先生告诉他此时已经是傍晚,早就开始涨潮了,大家一直找不到他,都十分担心。

没想到自己又给海贼团的大家添麻烦了,罗西愧疚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无论如何也不肯消失的累赘没有人会喜欢。船长先生把他拖出柜子,帮他扯平衣服上的褶皱。

名为罗的海贼船长闻言并没有动怒,相反十分平和的告诉他已经有办法把他送回去了,不一定非要实现愿望,但是,船长本人依然非常希望能实现他的愿望。

“罗西南迪,我想帮你实现心愿,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任何事物都可以。”

罗西被盯的晕乎乎的,不知怎么想的就把刚刚的梦告诉了对方。也许是罗的目光太温柔,也许是晚上的极地号太温暖,也许只是他寂寞了太久,有些话在他的肚子里憋了太久,憋到他一旦开始倾诉就无法停止。罗西最开始还在小声的说话,到后来渐渐止不住哭泣,最后演变为嚎啕大哭。手术室里回荡着罗西的哭声,就好像他刚刚降生到这个世界一般。陌生的船长先生拥抱着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水味。

“真的会有人找到我吗?罗会找到我吗?”罗西难得激动的问到,他甚至忘了用敬语。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是我先找到你。”罗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告诉了小罗西实情,“可惜会有一个老头比我先找到你。”

“虽然那个老头是个死脑筋的老古板,但他会负起责任来把你养大,教你读书,教你习武,甚至做你的家人。”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找到你。”

说到这罗不满的啧舌,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帮某位事很多的老元帅说了两句好话。

‘这都是为了柯拉先生。’罗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那罗呢,我什么时候能遇见罗?”不得不说小罗西期待的语气让罗十分受用。

“你得再长大一些才能遇见我。”罗揉了揉罗西一头软趴趴的金发,想要把那些挡视线的刘海挪走,可惜罗西的头发太多太长,即便罗西一动不动任由罗摆弄也没法达到预期效果。

“究竟长多大才能遇到罗呢?”

“我想想。”罗想说24岁,但又不甘心把那些不美好的初印象计入其中,思来想去决定也给罗西讲一个故事,另一个关于捉与藏的故事。

那是柯拉松带他求医期间的故事。



接连在几家医院碰壁以后,有铂铅病人在四处流窜的消息渐渐传播开。这之后,每次求医失败,两个人都有一定几率遭遇围捕。尽管绝大多数时候经验丰富的柯拉松总是能在包围圈收拢之前找到突破口,但难免也会遇到不能突围的时候。

那一次就是这种情况,藏着小船的渡口附近聚集了大批搜捕他们的部队,这种情况下柯拉松没法冒险带着生病的罗出航。他只能想办法把追捕他们的人引走再悄悄折返。但故意现身引走士兵的过程极其危险,所以柯拉松选择先把罗安顿好再放心离开。

初秋的树林没什么好的躲藏地点,用来培育速生树种的林子里甚至没有适合藏身的灌木丛。柯拉松小心的把罗送到树上,看着他在一株还算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找了个安稳的藏身处才算松了一口气。

“等你一走我就立刻开船离开。”罗语气尖酸的威胁着柯拉松,柯拉松闻言并不生气,只是有些担忧的念叨着,“你还没怎么学习航海术,一个人出航一定要小心。”

这不是罗期待的答案,所以他扭过身去,用后背不客气的诉说着好走不送。

柯拉松没再说什么,他已经告诉了罗船的位置,如果罗真的被发现了等不下去,自然可以开船离开。

“我会追上去的。”这不是罗第一次说要逃跑,不过自从罗第一次逃离医院后并没有走远,反而跑回泊船处老老实实等柯拉松回来以后,柯拉松就没再限制过罗的行动。面对罗的逃跑威胁也从最初的淡然应对逐渐变成拍着胸脯承诺会追上去。

‘你最好真的能追上来。’罗恨恨的想着。

追捕他们的人手里有枪,零星的枪声时不时传来,那些枪声越来越远,罗知道,柯拉松的计划成功了,他成功用一次次冲突把大部队逐渐吸引到远处。

枪声越来越远,渐渐罗什么都听不到了。

安静意味着安全,安静也意味着无知,时间在这忐忑不安的安静里无限拉长。太阳睡下月亮苏醒,柯拉松留给他的包裹里装着饭团,但他却没什么胃口。

‘我不是在等他,我只是需要一个合格的航海士。’这话连罗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不断流逝的时间不那么折磨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再陷入患得患失的境遇里。

等待是没有结果的,这一点罗早就领教过。他等待过解药的研制,结果是有关铂铅病的谣言愈演愈烈;他等待过世界政府的援手,结果是无情的欺瞒和惨无人道的屠杀。罗曾暗自发誓不再等任何人,他不会再被动的坐等着别人履行归来的承诺。他不想再一次体会被那些他曾寄予厚望的混蛋们背叛的感觉。

他是不信的,不信有人会为他回来。

但罗却怎么也没法离开这棵树,甚至连换个姿势睡一会都不肯。

柯拉松那么笨,万一他回来找不到人以为是记错了树该有多着急。

柯拉松那么笨,万一他路过了这棵树却认不出来会浪费多少时间。

柯拉松那么笨,万一他自己一个人出航不小心点燃了船帆可怎么办。

罗一遍遍想着,安慰自己,他不是在等柯拉松,他只是需要留下来看着柯拉松,接济一下这个四肢不协调的家伙。

但罗心底始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他,告诉他柯拉松其实聪明的很,柯拉松可是能骗过所有人都大骗子。他这么聪明一定早就意识到铂铅病治不好了。

他不会回来了,这个想法每每在罗的脑海里冒头就会被他狠狠的扼杀掉,因为一同浮现的还有柯拉松每次追上他时大汗淋漓的侧脸。

‘我没有在等柯拉松。’罗再一次对自己强调着。

柯拉松可能被杀了,可能被抓起来了,可能掉到阴沟里崴了脚。这样那样的猜想折磨着罗,让他咬牙切齿,最后他发誓等柯拉松回来一定要狠狠揍他一拳。

‘该死的,我没在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罗终于等到了柯拉松。柯拉松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声疾呼罗的名字。罗听了一会意识到这家伙居然真的忘了把他藏在哪棵树上了。

天太黑,这些树又长的都差不多,记不住其实也不意外,但罗一想到这个之前自信满满说着会追上他的混蛋居然真的找不到他在哪就气的脑袋嗡嗡响。

‘等我下去我一定要揍他。’

满怀杀意,罗探出身子准备喊柯拉松过来接他下去,但是他一探头就看到柯拉松找他的滑稽模样。

速生树种单薄的身躯负担一个小孩还好,负担一个大人就太过了。然而记不住把罗藏哪了的柯拉松只能一棵棵排查过去,一会儿绕着树干检查罗是不是睡着了掉地上了,一会儿又爬上去看罗是不是还躺在那棵树上。两米多的大个子压的那些树瑟瑟发抖,柯拉松趴在树上,也跟着那些树一起抖,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更可怜一些。

罗一时没忍住,被逗的笑出了声。

‘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还是算了。’

突然心情好多了的罗大声招呼柯拉松来接他。一听到罗的声音,蒙受召唤的柯拉松如获大赦,径直朝罗冲过来,老远就高举着手臂,就好像到树底下再举手会摔到罗一样。

“真是的,既然醒着下次早点回复我啊。”罗从树上跳下,刚落到柯拉松怀里,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见柯拉松不满的嘟囔。

罗刚消的火气瞬间又上来了,“你这个连我在哪都记不清的家伙还好意思说我?”

“天太黑了。”柯拉松为自己辩解道。

“天黑所以把你的脑子也糊住了?”罗听完更气了,指责的话就像是连珠炮一样朝柯拉松发射过去。

“你就不会在树上做个记号或者在附近留个标志?”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电话虫,你可以买一个联系我。”

“再不济你也可以先围着整个树林跑一圈喊我然后再一个个找,哪有一开始就一个个找的。”

罗愤怒的长篇大论收效甚微,柯拉松听完后只是惊喜的问到,“罗愿意和我用电话虫联系?”

恨铁不成钢的罗差点被噎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气势凶巴巴的说到,“当然。有了电话虫,下次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看你这混蛋到底能迷路到哪去。”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罗不知道自己戳中了柯拉松哪根神经,让柯拉松如此感动的抱着他发誓下次一定会按时回来的。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他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快点长大吧,等你长大以后咱们就会相遇,到时候你会找到我的。”

“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便有一天你找不到我,我也会找到你的。”

省略了故事里那些复杂的情感斗争,罗严格的扮演着靠谱的船长先生,和尚未长大的小罗西郑重承诺着,“在遥远的未来,你我一定会相遇。”

得到承诺的小罗西开心的笑了,他的身体逐渐变轻,变浅,他笑着伸出小拇指和罗约定到,“那罗要等我哦。”

“我在未来等你。”罗也伸出手指和对方订下约定。

“等等,我还不能回去!”小罗西终于发现自己即将消失这件事,他赶紧抓住罗“我还没和大家道别,罗一定会担心的。”

“没关系,你的道别我会转告他们的。”小罗西的话里代词混乱,但罗还是轻松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在担心自己的离开让幼罗伤心。

“你没什么话想和柯拉先生说吗?”罗有点好奇罗西南迪对自己的未来持有何种看法。

罗西摇了摇头,他的回答有些落寞,“他看起来并不需要我。”

“但是,”小罗西抬起头,直视着罗郑重的回答道,“我很高兴认识他。”

二重身从脚底开始消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自下而上一点点擦掉存于世的痕迹。在即将消失之前,小罗西仰着头,紧握着罗的手,急切而真诚的说到。

“我很感谢罗带我认识他,谢谢。”

话音刚落罗西的身影消失了,罗甚至没来得及问清这句谢谢究竟是对谁说的。

“是我们该说谢谢。”

罗的脑子里回荡着那句他不需要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平复一下心情才掏出电话虫和柯拉松联系。

柯拉松接电话接的并不及时,说话的声音也刻意放轻了不少。罗抽着嘴角,不可置信的问到“那小鬼居然睡着了?”

柯拉松嫌罗的声音太大,一只手盖住幼罗的耳朵,另一只手把电话虫挪出去老远,等罗抱怨完才重新拿回电话虫让他小声点。

“我可不记得我那时候这么不靠谱。”罗把柯拉松的行径定义为过分的纵容,并坚决要求把幼罗叫醒。

不仅剥削童工,还剥削大病初愈的童工,柯拉松暗自腹诽了几句。为了躲过这个话题,他赶紧问起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罗语气有些别扭的“他刚刚实现心愿回去了。”

柯拉松语气平淡的哦了一声,波澜不惊的拿起其他电话虫准备通知其他小队停止搜索。

“你不好奇他的心愿是什么吗?”罗追问到。

“唔……是什么?”柯拉松闻言暂缓了通知的事情,老老实实的等待罗的回答。但这过于平静的态度让罗有一种强烈的感受,柯拉松的确如小罗西所言并不关心过去的自己,他的疑问只是为了迎合提出问题的自己。

“不告诉你。”罗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

代表罗的电话虫咔嚓一声停止了通话,带着斑点帽子的小脑瓜垂下去,两只直立的蜗牛眼也负气紧闭,柯拉松不懂罗这又是哪来的脾气。

他无奈的想了半晌后宣布放弃,选择继续他手头的工作。唤醒浅眠的幼罗,通知外出的船员,组织留守的大家迎接疲惫的搜查组。

“罗西到哪了。”幼罗睡醒后揉揉眼睛,哑着嗓子问到。

“他回去了。”柯拉松语气平和的回答道。

“回去了?”幼罗猛的惊醒,“他找到心愿了?”

“是的。”见幼罗起身太猛,怕他头晕摔倒,柯拉松赶紧过去扶住他的后背,同时转述了罗的答复。

“那他的心愿是什么?”

“不知道。”

“他没说还是你没问?”幼罗不可思议的看着柯拉松,他这个当事人对于这个关键问题居然一无所知且满不在乎。

“都有?”柯拉松的语气不是很自信,他不懂怎么两个罗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不关心过去的你心愿是什么吗?”幼罗盯着柯拉松的脸,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说谎的迹象。

柯拉松为难的挠了挠头,似乎感觉这个问题十分棘手,“也不能算不是?”

琢磨答案的柯拉松悄悄看了看幼罗的神色,以为他是因为在意没能送罗西最后一程才会如此急切,赶忙继续补充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你一直以来的努力他也不会有实现心愿的机会。而且实现心愿这种事本身也有运气成分,你不需要太在意。”

柯拉松喋喋不休的解释着,但他越说幼罗的表情就越难看,终于柯拉松闭上了嘴巴。

外出搜查的船员们陆陆续续赶回来,他们跑了好几个小时又冷又渴,一回来就纷纷往汤锅附近聚集。他们一边烤火喝汤一边闲聊着白天的经历。他们中的几个凑过来和柯拉松打听了两句让所有人忙活一天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得到尚不清楚的答案后又跑回人群聚集处,继续和其他人分享自己今天的冒险经历。

关于罗西的心愿他们猜什么的都有,就这么一小会,罗大破怪兽群解救小罗西的冒险故事已经编出了好几个版本,在柯拉松指出罗西躲在船上以后,故事里的怪兽被统一为海怪。似乎所有人都相信是罗以一己之力实现了小罗西的心愿。

在场唯一一个这一理论的反对者是幼罗,他听了一会后忍不住跑开,一个人躲到远离人群的地方。热火朝天的讨论声里几个人注意到了这奇怪的一幕,他们眼神交流一番后由柯拉松追了过来。柯拉松不明白幼罗在别扭什么,只好追在他身后提问。

两个人一追一逃来到港口区的边缘,极地号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远处热闹的人群,森林的潮气扑面而来,赶走了从胃袋深处涌起的食物香味。一直沉默不语的幼罗猛的收脚站住,不回头的唐突发问道“你不担心你的二重身其实没有实现心愿吗?”

柯拉松张了张嘴,着实有些词穷。他刚刚已经把能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

好在幼罗也并没有期待柯拉松的回答,他的提问只不过是接下来那些话的引子。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实现你的心愿。他发现他实现不了你的心愿或者不想让你实现心愿,所以用魔法把你的二重身送走,然后骗你说心愿达成了。”

“为什么会不想实现我的心愿?”柯拉松诧异的看着幼罗。

“因为……因为罗西他不认识我不是吗?”幼罗努力板着脸,好像他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猜测,但他紧抓着柯拉松衣袖的小动作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的心愿肯定和海贼团没关系,说不定是想去找多弗朗明哥,或者是想去海军。那家伙听完以后发现不能让罗西实现心愿,所以偷偷用魔法让罗西消失了。”

“罗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柯拉松对于幼罗的猜想不以为意,“如果真是这种愿望的话我也赞同用魔法送走他,不然太危险了。”

柯拉松坦荡的回答并没有安慰到幼罗,他反而更生气了“这种事情?”

“你的愿望可不是‘这种事情’的程度!”

幼罗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该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暴露太多了,但他却不想停下来,再进一步也许是幻想破灭的绝望,但也是他得知柯拉松真实心意的唯一机会。

“你没想过一种可能吗?他发现你其实不想留在他身边,所以故意隐瞒。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一天都没做到的事他见一面就能做到!”

“他欺骗你,害怕你察觉到自己真实的心意,但又编不出合适的谎言,所以索性不告诉你,妄图糊弄过去,他……”

眼见幼罗的话越来越过分,柯拉松立起一根手指,抵住幼罗的嘴唇,把那些还未出口的胡言乱语都堵在幼罗的喉咙里。

“他不会这么做的。”柯拉松笃定的语气不似作伪,“我也没有所谓真实的心愿。”

在十三的罗眼眸中摇曳着不确定的未来和无着落的爱意,尚未明确的心意在猜忌的夜里铸成指向另一个自己的利刃。柯拉松扶正幼罗,让他在自己面前站好,紧盯着幼罗的双眼,严肃甚至略带严厉的回应了幼罗的猜疑。

“我是凭自己的意志选择跟罗出海的,他没有欺瞒我,也没有胁迫我。他不会这么做,更没必要这么做。”

“只有这件事,即便是你来质疑,我也不能当做没听见。”

明明是被凶了,幼罗却感觉暖洋洋的,酸楚的感觉在眼周聚集,他哑着嗓子和柯拉松确认着“真的吗?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

聚集在篝火边的船员们突然兴奋起来,是罗回来了。

罗换了一件毛领大衣,里面搭配着清爽的夏季衬衫和紧身牛仔裤,稳步朝港口的露天营地里走去。他离篝火还有相当一段的距离就有船员捕捉到他的出现,在众人热情的招呼中,贝波一马当先的冲过去,再一次发出想要和船长捉迷藏的声音。

“去听听那个心愿吧,一起。”柯拉松笑着推了推幼罗的肩膀,带他回到营地里。幼罗举起手,勾住了柯拉松的指尖,柯拉松顺势握紧了幼罗的手。

柯拉松举起另一只手朝四处找人的罗挥了挥,罗瞟见躲在一边的一大一小冲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赶快过来。

“一定不会是你想的那样。”柯拉松上扬的嘴角勾的幼罗心里软软的揪痛,“因为对我来说,呆在罗身边,是一件开心的事哦。”

幼罗压下帽子,把自己的表情藏进阴影里。



“人都到齐了吗?”罗再一次组织所有人聚在一起清点人数,他此前从未有任何一天像今天这样意识到自己的职责和幼儿园老师十分类似。

贝波站在罗旁边,认真点数着在场的船员数量,加上刚刚归队的柯拉松和幼罗,所有人都到齐了。

罗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们今天辛苦了,所有人都做的很好。在你们的努力下,刚刚柯拉先生的二重身顺利实现心愿,返回魔镜。”

“作为奖励明天所有人放假一天。”

“最后是罗西给你们的留言”说到这罗特意指了指幼罗,“特别是你,小鬼。他说谢谢,很高兴认识你们。”

“以上就是今天的说明,解散。”

“哎?!”听完罗的说明,船员们楞了片刻后爆发出抗议,“太简略了!”

“罗君还没有回去呢!”夏奇如此抗议着。

“我也想和小船长一起玩!”贝波依然不肯放弃他的执念。

“寻愿大作战还没结束呢!”佩金也如此附和着。

红心团的抗议从一开始的七嘴八舌慢慢变成整齐划一的口号。

“作战!作战!作战!”

罗捏了捏眉心,看着这一帮精力过剩的家伙,头疼的询问起幼罗的意见,“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幼罗坐在柯拉松怀里,在最前排和罗对话。他捏了捏柯拉松粗粝的掌心,不答反问,“罗西的心愿是什么?”

罗闻言不自觉的去瞄柯拉松的神色,柯拉松看起来十分放松。

罗此时有点后悔刚刚意气用事挂断电话了。

“他来之前走失了,希望被找到,所以在我找到他那一刻心愿便达成了。”

这是罗提前准备好的说词之一,和事实有不小的出入,但也不完全是假话,用来应付提问绰绰有余。

语毕罗又瞄了一眼柯拉松。柯拉松的神色依然十分轻松。

“他……想回家?”罗松了一口气,幼罗却做不到,他抿着下唇,吞吞吐吐的问着。

罗思考回答的时间格外寂静,幼罗等待着答案仿佛等着断头台上高悬的铡刀。

“也许吧。”罗的回答让幼罗心里一紧,不过紧接着罗又补上了更多说明。

“说起来,罗西的确说过一句奇怪的话。”罗看着柯拉松,犹豫了一下说到,“他说谢谢你带他认识柯拉松。”

幼罗恍惚想起初见时的遭遇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不想见家人吗?”幼罗只能放任自己的唇齿麻木的张合。

“怎么会。”罗一掌拍在幼罗的脑瓜顶,让斑点帽子狠狠箍住幼罗的脑瓜顶,“但他和我约定了,要在未来等他。”

“你也是我不是吗?”

柯拉松没想到还有这种约定,惊异的抬眼去瞧罗,罗瞧着过去的自己,淡然而平静,好像这个约定是个早已履行过的契约。

从某种角度来说,对于罗来说,这个约定的确早已达成。想到这,柯拉松心跳不禁快了几拍。

幼罗则像是感觉不到头顶的压迫力,紧紧拉住帽檐,忍着情绪确认到,“真的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罗挪开手掌平静的回答道。

“我已经知道了?”幼罗咀嚼着这句话,好像反刍着救命的药。

“我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知道了。”

罗小声重复着,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他的脊背被隐秘的期待熨烫的妥帖,他的嗓音不可遏制的染上淡淡的喜意。他的脚尖开始变淡,静谧的夜色自下而上的包裹住他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幼罗抬起头,他的视线划过面前的自己,四周不明觉厉的船员们,最后定格在柯拉松身上,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纯粹而灿烂的笑容。

“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不需要试探,不需要质疑,他已经遇见了他最喜欢的人,那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向他,找到他,欣喜于他们的相遇,仿佛他们生命的意义就是与彼此相遇。

他已经等到了他的光,接下来的生活怎么可能不是一片光明呢?

带着解脱和释然,幼罗的身体逐渐消失,船员们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特别是贝波,已经开始嚎哭了。

罗君,船长,老大,各式各样的喊声中不变的是挽留的情意。

“别哭。”

以浩瀚无垠的海和广袤无垠的星空为背景,幼罗一寸寸消失,消失在时间的另一段。

“咱们会在未来相遇的。”

幼罗脸上灿烂的笑容被泪水浸染的亮晶晶的,满溢而出的幸福即便被擦去上扬的嘴角依然清晰可见。

“未来见。”

留下这句话后幼罗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是被那个笑容所震,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更大声的回应以要击垮时序女神的气势从精力旺盛的船员们口中倾泻而出。

“未来见!”

他们有的把手掌拢在唇边,朝大海用力呼喊着,有的激动的摘下帽子,高举手臂和空气挥别,有的两两抱成一团,以勒断对方的肋骨为终极目标来感受彼此的存在。

罗和柯拉松的视线相交,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相似的爱意。他们不约而同的同时开口说到,“未来见。”

说完他们被逗笑了。

一旁名为拥抱实为摔跤的角力逐渐波及到在场所有人,在感动的吼声中,拥抱渐渐变成摔跤大赛,战火不断扩大,捉对厮杀的选手们摔在一起,变成类似叠罗汉的大混战,罗和柯拉松也无法幸免于难。在场的大家除了少数食物链顶端的存在都不分你我的叠成一团。你的胳膊上是我的腿,他的脑袋边是谁的屁股。现场“尸横遍野”,堪称“丧心病狂”,凭能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罗好整以暇的蹲在尸海边上,柯拉松被压倒在罗的右手边,有两个人叠在他身上压的他气喘吁吁。柯拉松已经闹的累了,摊在身下的人肉垫子上休息,毛茸茸的金色发顶跟着对方的挣扎晃来晃去。

莫名的冲动驱使罗去挠刮着柯拉松摊平的掌心,不老实的画着圆圈。收到信号的柯拉松扬起下巴朝罗望过来,金色的发帘自然下坠,露出额头和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抓住你了。”柯拉松猛的收紧手掌抓住罗的指尖,他无声张合的唇说着颠倒的暗语。

“你可以试试。”用同样无声的唇语回呛的罗调皮的撤走捣乱的手指。

这场混战慢慢步入尾声,大家三三两两从地上爬起来。柯拉松准备继续他的抓捕,奈何周围人实在是太多,总是找不到机会。

他们有的收拾收拾准备回舱室睡觉,有的打算去找点酒续上刚刚因为罗的到来暂时终止的吹牛皮大会,有的本来在镇子上有约会,现在算算时间还能赶上,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拒绝了喝酒聊天的邀请,等在场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柯拉松果然看到罗站在原地等他。罗的身边是贝波,柯拉松走过去,听到罗在贝波的撒娇攻势里妥协,答应只要他能凑齐人,明天就陪他玩几局捉迷藏。

“太好了,加上柯拉先生已经有三个人了!”贝波高兴的宣布到,紧接着不等两人做出反应,兴冲冲的跑去一个个拉人入伙。

“你好啊,第三人。”罗朝柯拉松挑眉说道。

“我的荣幸,小船长。”柯拉松哭笑不得的回敬道。

“走走?”罗指了指幽静的树林提议道。

柯拉松爽快的答应了。

瞥见了罗和柯拉松一起离开的背影,今早参与手术的助手先生突然心情的颇好的拉住身边的人感慨道,“能见到小时候的船长真好啊,和船长一起救治船长真是一段新奇的经历。”

“别再炫耀了!”铁拳制裁有求必应。

“你这是嫉妒!”助手先生不甘的捂头哀嚎。

“我就是嫉妒!灭了你这个幸运的家伙!”

海贼们怀着坦荡荡的爱恨拳脚相加,在一片喧闹中罗和柯拉松悄悄消失在漆黑的树林里。



“罗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了。”

两个人在树林里越走越远,罗不声不响,闷头走在最前面,拨开碍事的树枝劈出前进的小路,时不时回头提醒柯拉松注意脚下。柯拉松跟在后面,专心等待着罗挑明这次散步的目的。

“还没到地方。”罗没回头,他专心辨识着天上的星辰判断着方向,“刚刚搜索的时候我找到一个地方很漂亮。有闪闪发光的湖和依湖傍水的柳树林。”

罗说了两句又止住了话头,柯拉松顺势接了下去,“柳树可以打秋千啊,一会我做一个怎么样?”

“算了吧,你再把我扔水里我可没法游上来了。”

罗说的是他们曾经一起求医旅行时的经历。当时被追捕的他们没什么机会去镇子上玩,于是柯拉松亲自下场给罗做了个秋千。虽然是第一次尝试,秋千做的丑兮兮的,但质量过关,用木板和藤条打造的简易秋千相当稳固。可惜这秋千虽然稳固,推秋千的人却不是很牢靠,在给罗推秋千的时候柯拉松自己跌了个大跟头。被一把推出去好远的罗见柯拉松摔了,下意识松了手想去扶对方一把,结果在惯性的作用下飞了出去。这一系列连锁反应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好落地点是水才没把罗摔到。

自那以后每一次面对柯拉松的心血来潮,罗都严阵以待。

“我已经进步了。”柯拉松小声为自己辩白道。

“但愿如此。”罗耸了耸肩,反正他已经习惯处理这些意外了。

茂密的丛林阴森森的,蝉鸣和淅淅索索的怪声填充了旅途的空寂,罗时不时抬头,寻求星象的指引,终于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凉爽的晚风拂叶而来,罗回头,瞧见柯拉松捏了片树叶拢在唇边,吹出响亮的哨音。

“这里的确是个好去处。”柯拉松笑嘻嘻的看着他。

“确实,能发现我的船员还有音乐家的天分,真是个好地方。”终于到了地方,罗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

“那么我的船长,你有什么想听的吗?”柯拉松环顾四周,着手准备搭秋千。

“你还真准备做啊。”罗看着已经开始砍柳枝的柯拉松一时语塞。

“当然。”柯拉松的行动力惊人,甚至反客为主的拉着罗问他想把秋千挂在哪。

罗领着柯拉松来到他之前看好的地方。

临近湖畔的地方有一片草坪,星星点灯的萤火随着夏季草木清新的气味浮浮沉沉。一棵柳树离群索居,独自立在距离湖水三五步的地方,他垂下条条纤细的枝条,跟着晃动的波浪飘摇。月亮碎在浪尖上,散碎的银白盘桓在湖中心,在寂静的夜里碰撞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罗先一步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柯拉松落后一步,坐在罗的侧后方。他刚刚又砍了可以做秋千座的树干,此时正小心的打磨着初具雏形的木板,去掉上面粗糙的外扎手的木刺。

“他的心愿是什么,你猜到了吗?”罗一路上想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在柯拉松面前称呼小罗西,最后干脆选择放弃,反正他相信柯拉松听的懂。

“在你公布之前我没猜到。”柯拉松诚实的回答道。

“你明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罗抽走柯拉松手里编了一半的柳树枝。

没了树枝的柯拉松顺势侧躺在草地上,他支着头看着罗的侧脸,柔软的腹部贴着罗的后腰,半包着抱膝而坐的罗。

“他到底说了什么呀?”注意到罗纠结的神色,柯拉松也有点郁闷。

‘早知道多盯着点那家伙了。’他暗暗抱怨着,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他的二重身到底说了什么让罗如此纠结。

想起幼罗的担忧,柯拉松忍不住怀疑难道八岁的自己真的说了什么想去找多弗的怪话吗?

“他说你不想要他。”罗的话打断了柯拉松的思考。

柯拉松闻言哑然。

孩童多有一份天然的敏锐,幼年的他也不例外。

没等柯拉松想好措辞,罗继续说了下去。

“他既害怕又迷茫,他说他哥哥是个笨蛋,但都不需要看着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依然被那个笨蛋困着。”

“他说他要藏起来,要活下去,要逃走,但我怎么也看不到他身上的希望。”

“一个连他自己抛弃他的孩童哪还有力气从地狱里逃出来”

罗按下手里的柳树枝,扭头对柯拉松质问道。

“柯拉先生,请告诉我,他真的逃出来了吗?”

罗的质问走向柯拉松未曾预料的方向。

他自问并没有对罗隐瞒自己的过去,和多弗争执的开端,在海军成长的经历,在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他零零散散把能说的基本上都告诉罗了。

但,还有呢?在那些呆板的故事背后,他的心意如何变化,他的情绪如何起伏,他都传达给罗了吗?

柯拉松检讨起他过去的行为,他发现他总是喜欢从那些悲伤的经历中挑出积极的一面讲给罗。

在谈起父亲死后的经历时,他着重讲的是初遇战国时泣不成声的糗事;在谈起成为海军的经历时,他偏爱讲的是和战友训练累得脱水的琐事。他早该想到的,和他一样经历过黑暗的罗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失去所有亲人后的孤独和迷茫,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些救赎到来前藏着多少个被往事追得狼狈不堪的夜。

他想着要把欢笑留给罗,却忘了眼泪并不是应该被隐藏的东西。

“抱歉啊,罗,让你担心了。”柯拉松露出一抹苦笑,“竟然让你一个人担心了这么久,我还真是一个不合格的爱人。”

“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罗出言威胁道。

“好好好。”柯拉松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只是不希望你担心,仅此而已。”

柯拉松拿回罗手里的柳枝,继续慢慢编织,慢慢把那些记忆理清,无论是哀伤还是喜悦都被通通织好,编成结实的结,呈现给罗。

“我的确不喜欢那时的自己,并不是想逃避什么,只是不喜欢那种无力感。”

“我知道我那时只是个孩子,做不到什么很正常。但每当想起死去的父母,我都不可抑制的希望回到那一天,希望能阻止多弗,赶走敌人。”

“即便我拦住多弗的枪口也不见得能救下父亲,说不定反而会让他更伤心。即便那些一直以来追杀我们一家的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改变想法。”

“这一切是一个死结,一个由仇恨和偏见系成的结。我解不开,只能想办法阻止这份仇恨蔓延开。”

“但那些已经被仇恨困住的人,包括我哥哥。每次看到他们我都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救不了他们被仇恨吞噬的心,只能选择视而不见,用海军的法条约束他们的行动。”

“我很多次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和多弗对上,我是要继续坚持我的原则还是干脆杀了他。”

“我明知道他已经无可救药,连父亲的宽宏和包容都没法打动他,我如果不动手一定会死。”

“但我仍然不想那么做。”

“那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我并不是为了杀戮才活下来成为海军的。”

罗微微后仰倚靠在柯拉松身上,他盯着柯拉松的脸,回想着还是红心干部的他脸上画着何种妆容,在那妆容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表情。

听到柯拉松的发言,他感觉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只有一点让他感到忧虑。

“这样做你会死的。”罗点出了柯拉松在那种境遇下唯一的结局。

“是啊。”柯拉松承认了,“这正是我担心的。”

“夺取手术果实那天,我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想着至少要让你活下去。”

柯拉松话音才落,罗的眼刀就紧随而至,显然刚刚得知自己可能被一个人留下的罗很不喜欢这个假设。

“这些都是假设。”柯拉松赶紧找补。

“我不喜欢这个假设。”罗皱着眉头说到。

“我也不喜欢。”柯拉松点了点头,“在想到这的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父亲最后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我想他也是希望我能记住他的笑容,开心的活下去吧。”

“胡说八道。”罗不满的翻身坐起,怒斥柯拉松说道,“这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柯拉松无奈的停手解释道,“但笑总是比哭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罗显然没有被说服。

“才不会没有办法。”罗坚定不移的试图矫正柯拉松的说法,“就像当年,在米尼翁岛上,才刚吃下果实没多久的我就突然觉醒了能力,帮咱们逃出鸟笼。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到呢。”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随意决定去牺牲啊。”

罗狠狠举起拳头,似乎柯拉松敢再说什么反对意见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是,是,罗总是很有办法。”柯拉松笑的样子罗怎么看怎么手痒。

“毕竟即便不伤害任何人,罗也走出了原本的困境,摆脱了仅剩三年的宿命。”

柯拉松已经把秋千做的差不多了,最后检查了一遍质量,拉着罗来到树下选择挂秋千的位置。

“明明都是你的功劳才对。”罗再一次感受到柯拉松的想法有多么不可思议。虽然柯拉松经常夸他,不过这种角度还是很少见的。

“不是哦。”柯拉松把秋千的绳索交给罗,拜托他安在结实的枝丫上。

“罗还记得有一次我把你藏树上却忘了藏在哪,结果找了你一晚上的事吗?”

罗当然记得,他才给小罗西讲过。

他拎着秋千的另一端一个瞬移就稳当当的上了树,此时正一边认命的把绳索缠在横生的枝丫上一边分神去听柯拉松要说什么。

罗想知道,那天柯拉松究竟在想什么。

他把秋千系好,柯拉松站树下,对他张开手臂,继续说道,“那天也是这样,罗在树上,我在树下。”

“我在树林里转来转去,几乎要迷失在黑暗里,还好罗主动喊了我。”

“明明我也是不会抬头的笨蛋,但还好我有罗,罗会主动呼唤我。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发现,高悬在迷途之上的,是璀璨星空。”

听了柯拉松的话,罗也情不自禁的举目眺望,果然夏季璀璨的星空穿过林叶映入眼帘。夺目的心宿二在天蝎的心脏处熠熠生辉,这象征着火与誓约的星星在天边低垂,将要隐没入大地的怀抱。柯拉松站在树下再一次呼唤罗,朝他举起双手。

“幼稚。”

嘴上这样说着,但罗却利落的跳了下去。已经长大太多的青年撞的柯拉松整个人晃了晃。

“幼稚就幼稚。”柯拉松抱起罗,把他放在秋千上,“反正罗不在意。”

柯拉松轻轻推着罗的后背,让秋千有节奏的晃荡着。他想起刚刚搁置的话题,问罗想好要点什么歌了吗?

“唱一首你喜欢的。”罗如是说。

柯拉松想了想,最后选了海導。

低沉的,包容的,坚定的,温柔的歌声如海浪般冲刷着听众。罗的秋千跟着音律的高低起起落落,一遍遍从柯拉松温热的掌心出发,又一遍遍回到这最初的起点。

“没法动手也没关系。”秋千上的罗头也不回的说到。

柯拉松的歌声因疑惑而暂停。

罗继续说道,“你说,即便会死也不想动手杀了多弗朗明哥。”

“没关系。”

“如果你实在没法对他开枪,就交给我们吧。”

像是感受到柯拉松惊愕,罗低声笑了出来。

“不是由我们杀了他的意思。”

罗松开一只手,转过头来,高昂着下巴对柯拉松说到,“枪不是只有杀人一种用途,信号枪也是枪。”

“如果实在做不到,就给我们发出信号吧。你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的间谍了,你的身边有很多同伴。”

“为了同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海贼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说完罗还哼了两句海導里的歌词。

“不会恐慌,因为有你在”

“不会害怕,伙伴们也在等候”

罗第一次听这首歌,学的不全,只会反反复复的唱这两句,哼哼唧唧的把那些不会的地方糊弄过去,等着柯拉松来接。

“一个海贼用海军歌曲里的歌词形容海贼间的伙伴情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柯拉松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而且这句话最该送给罗你自己。你单独行动的次数太多了。”

罗拒不承认他有这样做,“我只是选择了合理的战术安排。”

“那就多把我们加进合理的安排里吧,船长。”

柯拉松轻笑着继续着枯燥而单调的动作,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推出秋千。

“让我的枪声始终为你而鸣。”

夜还很长,他们还有很多要说的,比如红心团上下的大清洁计划,比如镇子上香甜的苹果派该何时去买,比如占卜师和他妹妹的复查安排。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去把这些安排一点点实现。也会有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夜晚,在璀璨的星空下分享过去与未来。



十三年前,米尼翁岛。

罗趴在柯拉松背上,想着该怎么摆脱当前的困局。

在等待柯拉松的时候他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受多了。而且他还拿到了传说中可以治病的手术果实。

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先取出柯拉松身体里的弹头也好。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一道蓝光划过罗的脑海,紧接着他看到圆形的蓝色薄膜扩展开。

柯拉松被这突然出现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

“我知道该怎么用了。”罗拿出小刀在手臂上试探性划过,一道完全不会流血的切面展现出来。

“这样说不定能逃出去。”这意外也给柯拉松带来新的希望。

命运扭转向崭新的方向,他们一起逃出鸟笼,登上藏好的小船,在海军赶到前离开了米尼翁岛。

飘摇的大雪被他们抛在身后,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他们挣脱旧有的束缚,朝崭新的未来逃去。

在旭日初生前的夜晚,柯拉松拉着罗投身大海,像是在赴一个等了很久的约。他心念一动,迎着海风,大声朝罗吼到。

“从今天开始,两个人一起旅行吧。”

两个人的冒险由此展开。



后记:

这个脑洞太长了……甚至没心情写废话。

补充几点没写出来的。

关于幼罗和小罗西一见面咬的那个牙印。其实柯拉松也感觉到自己被咬了,但是当时在外面太黑了看不清。回去之后柯拉松以为牙印是罗前几天咬的,而罗坚决不承认自己咬过柯拉松。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罗立刻在旁边又咬了一个做对比,没想到两个牙印几乎一模一样。这回柯拉松又不干了要求咬回来,然后他们就在走廊里争执起来了……这两个加起来有65岁的成年人为了一个牙印公然咬来咬去,以至于他们第二天完全没法拿牙印作为证据来验证二重身的影响性,尽管他们都猜到了牙印的来源。

罗讨厌战国的原因。尽管当时没人把罗和手术果实联系起来,但这不意味着也没人会把柯拉松和手术果实联系起来。柯拉松抢走果实的事情很快就曝光了,这之后他的赏金飙升,成了最受北海赏金猎人喜爱的猎物之一。更可怕的是,意识到柯拉松卷果实跑路了的战国亲自跑到北海来抓人讨个说法,即便柯拉松上交了堂吉诃德家族的报告也没收手。这直接导致罗他们刚出海就是地狱难度,还好极地号跑的快,才没有出师未捷身先死。被锤了一段时间后,罗成功被锤逆反了,柯拉松劝也不好使。战国因此登上罗的黑名单。

关于捉迷藏。这个游戏我还写了堂吉诃德家族部分。在家族时期三个孩子也会在一起玩这个游戏,在选藏的地方时,有一次baby5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藏到了柯拉松的衣柜里。没想到真的好使,罗他们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回家的柯拉松把她扔了出来。问题自那之后他们开始经常光顾柯拉松的衣柜,在需要以游戏分胜负的时候尤甚。柯拉松扔过几次后也有点麻了,养成了进屋先去衣柜里抓人的好习惯。但是柯拉松不知道的是,罗第一次藏进他的衣柜里不是为了捉迷藏。baby5的事给了罗灵感,他准备趴柜子上层偷袭柯拉松,看看这个家伙会怎么反应。罗从柜子里窜出来吓了柯拉松一跳,他没有准备就下意识把罗接住了。因为有前车之鉴,柯拉松顺理成章的认为罗也在捉迷藏,清醒过来后选择把罗扔出去了事。柯拉松这种先接后扔的举动和讨厌小孩的传说有些矛盾,进一步扩大了罗的怀疑,这导致罗成了柯拉松柜子里的常客。最终围绕柜子的捉迷藏变成了罗和柯拉松之间的角力,罗想了不少办法来阻止巴法罗拆穿他有时根本没有游戏的事实。


这篇本来想要不要作为罗的生贺,但是写着写着感觉有些奇怪,最终放弃了。红心团部分可能考据不足,如有错漏,烦请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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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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